山谷里有风徐徐吹来,还夹杂有淡淡花香,简宁的声音在田氏耳畔缓缓响起。她从自己执行任务时为救武队,中弹跌落山崖讲起,再到后山坡地马福全喊出她的警号,以及梦回部队医院在走廊撞上酷似田氏的武娟。
她讲得很仔细,田氏听得也很认真,尤其简宁讲到武娟给武队读书,挑的都是武队平时感兴趣的书籍时,她几乎是竖起耳朵在认真听,全程安静得出乎简宁意料,且在她讲的过程中没有插过一句嘴。
简宁一直讲到前儿领马福全来鸡冠山,又指着那座山峰告知田氏,武队当时觉得那座山峰有些熟悉,她怀疑是武娟给他念的哪本书里有写到鸡冠山。
当然,还有当天她曾疑惑武队在那边有苏醒迹象,都一五一十讲给了她听,包括前儿夜里武队最后清醒时说的,两个女人他都辜负了这话。
简宁讲完,见她一脸平静,也不发一言,只默默瞅着那座山峰,不知在想什么?
“田姐姐,你,相信我说的吗?”简宁问道。
田氏垂下眼皮,须臾,当她转目看向简宁,眸中如山涧溪水般清澈柔和,她好似还对简宁微微笑了下,语气听上去异常镇定:“我相信。”
“你,早就怀疑过他不是原来的马大哥?”
田氏摇头,她扬目看向那座山峰,“我只知道那个人不同以往了,处得越久越不像从前那人儿,我哪能想到世上会有这般离奇的事儿,一个人竟能真的换了瓤?说句没羞没臊的话,这会听了妹子说的,知道这人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人,我心里竟没有一丝觉着愧对麦他爹,满心满眼儿装的都是现在这人……”
她声音听去有几分空灵缥缈,她开始讲述这几年她和马福全之间的点点滴滴,“不怕妹子见笑,若不是他,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原来心里装着一个人儿,再苦再累,心里也跟喝了蜜似的。”
“想到他,你会没来由的忽然笑了,听到他的脚步声朝你走来,那心就一个劲的跳。不管他说啥,你就是爱听,听了心里就是欢喜不过。”
简宁之所以把她叫到山上,一是为了指那座山峰给她看,二是为了避免她知道真相后嚎啕大哭,家里还有她几个娃呢,这才想着把她带到山上来避开人。
在山上,她可以尽情放声大哭,哭是最好的宣泄方式,眼下她这般平静反令她担心。
“田姐姐。”简宁执了她手,“武队要真是在那边苏醒了,别怕,小麦大了,小米我瞧着也懂事,再说你还有我。我同武队不同,他只是昏迷成了植物人,是有苏醒的可能的,我不会。我已经牺牲,就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已经死去了,回不去了,我会一直留在这边,我会替武队照顾好你们母子,任何困难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
田氏抽出手,再又握住了简宁的手,“听我说,妹子,你这份心姐姐我领了。不瞒你说,你们队长待我真的很好,好到我这几年夜深人静时,常悄悄看着睡梦中的他,心里隐隐害怕,害怕我命里没福消受他对我的好,害怕他有朝一日会离我而去,真的。”
她拍拍简宁手,又道:“我时常夜里想着,我田桂芝几世修来的福气,这男人死里逃生一回,竟知道疼我护我,再不似从前那般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说出来的话呀听得你脸发烫,心里却是极为受用。”
“我知足了,没白活这一世,他也并没辜负我,他辜负的是他那一头的媳妇,那才叫真正负了人家。现如今他要真回去了,好好补偿那一头的媳妇,我替他欢喜,也替他那一头的媳妇欢喜,真的,我心里欢喜着!”
她嘴上说着欢喜,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简宁拥了她,“哭吧,心里难受你就使劲儿哭,这儿没人笑话你,也没人听见。”
“不!”田氏摇头,她自简宁怀里挣出,抹了抹泪,又抓了简宁的手,挤出笑道:“妹子,我想好了,他从前负了那边的媳妇,可他媳妇依旧日日守着他,还给他念书,日里夜里盼着他醒来,是个好人儿,也是个苦命的!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打你们队长这论,她在前,我在后,他该当回去,我惟愿他能如待我这般待她,好好补偿她娘俩。”
抬腕抹把淌下来的泪,她又道:“她能做的事,我同样能做,我比不得她能识文断字,可我有嘴啊。哪怕他往后永远醒不来,只要眼巴前躺着这么一个人,我情愿后半辈子都守着他,我可以同他说话,把娃儿们的事一一说给他听,你就告诉我,他能不能一直这样睡下去不会走?”
简宁让她说得心里一阵酸楚,按理武队是魂穿而来,若是那边苏醒了,魂魄归了位,这边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失去生命体征。眼下只怕是那边还未完全清醒,又或者那边清醒了这边也不会死去,这个她真说不好。
世界上的事无奇不有,谁敢打包票呢?
“如果……”简宁看向田氏,“我是说如果武队在这边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过几日你是打算回丁贤村还是回京城去?要回京城我打发人赶车送你们上京,回乡下就让丁阳同我小妹夫一块送你们回去。”
田氏听她说的是如果,那就意味着还是有可能会走,她仰面望着那座酷似公鸡引颈打鸣的山峰,尽管她极力忍着,泪仍大颗大颗自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