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有田让刘瞎子一番话搅得心潮起伏,尤其刘瞎子那句“如有幸承蒙丁大人不弃”这话,看似简单,却字字千斤,承载着他师父几十年的愤懑与心酸。
在这个秋风萧瑟的夜晚,他独立庭院,仰面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只觉在那厚重的云端之上,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拨弄着人世间的聚散离合。
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他想到在这片夜空之下还有另一片,甚至无数片夜空时,他不禁侧目往丁贤村方向望去。
想着简宁不知是从那片夜空外的哪片天空而来,在这样的夜晚其他夜空下会不会也有另一个自己?一时只觉人生实在太过精妙,从他师父去京城搅动风云开始,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相干之人的人生轨迹都在那一刻,随着他师父前往京城的脚步开始了变动,连同另一个时空的简宁和马福全都包括在内。
他默默眺望着深邃的夜空,过往一幕幕在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浮现,他仿佛看见从前那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自己,领着秀姑和老六在刘瞎子家翻箱倒柜寻摸吃食。
从前的他无论多么荒唐,秀姑总静静笑看着他,他师父发现家里短了吃食每回撞见他,也总笑骂一声,二回再敢去看老瞎子不打断你两条狗腿。
那时的他哪里知道他师父心中背负的冤屈,想着过去不知多少个夜晚他师父一如他今夜这般,只怕夜不能寐,思及此他心中顿如万虫啃噬般痛彻心扉。
虽说他是因得罪了雍王不得已站队太子,但既便太子是明君,自古飞鸟尽良弓藏,最是无情帝王家,师父的前车之鉴他得时刻谨记,待有朝一日洗清师父冤屈他定当激流勇退,携妻儿重返故里,或耕种,或开私塾,绝不贪恋权势被泼天富贵迷了眼。
不行,他得告知简宁,届时提醒他,千万莫要重蹈了师父的覆辙,他自个被卸磨杀驴事小,牵累家人共赴黄泉那可不值当。
长袖一甩,他转身回了屋。
几日后,刘瞎子的书肆开张了,因开张前丁有田和简宁时不时都过去打个望,还有童八斤他们三个,是以百姓们渐都知道刘瞎子是县太爷的师父,头天开张就异常热闹,城中百姓来了一多半,楼上楼下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段心嫣自告奋勇在书肆做了账房,又以二愣子学业不能中断为由跑去磨丁有田,要他把二愣子派去书肆跑堂打杂,她如今使唤起二愣子来是得心应手。
丁有田在问过二愣子后还真把他打发去了书肆,刘瞎子又另雇了四个人,一个同着二愣子跑堂,其余三个打理后厨。简宁送来好几坛云山翠酒,并告知她能长期供应,刘瞎子也不去问她酒从何来,横竖他只管说书,书肆开支收益他一概不管,银钱统统交到了简宁手上。
半月后,田二哥带着京城“隆门镖局”里的镖师伙计,还有霍锦成的提货单和剩余银两来提货了。
镖队进了丹阳城后城中沸腾了,当日正好又有几户百姓拖家带口回归故里,街上人来人往,人们奔走相告着,好些上了点岁数的老人儿悄悄抹着泪,只因街面上渐有了十年前的旧日气象,怎不令他们百感交集。
“田二哥,好久不见,我家宝儿姝儿还好吧?”简宁见了田二哥,笑盈盈上前迫不及待问起大宝和大妞的情况。
“好着呢!大宝我倒是时常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俊俏了,我瞧着竟不比他爹逊色。姝儿小姐我见得少,她住她外祖府上十天半月回去一趟,偶尔我去了撞见她,见了人仍是笑眯眯的,如今同你这娘也是越发像了,一言一行都透着富贵小姐的气派,别提有多好。我那妹子见了她欢喜得什么似的,她自个亲儿子我那外甥小豆子竟被她嫌成了烂狗屎。”
田二哥如今性子也比过去开朗多了,他呵呵笑着又告诉简宁,“还有桩好事儿,来前我妹子偷摸着告诉她二嫂,让我无意给听见了,我妹子又怀上了,她说这回一准是个女娃子!”
“啊,田姐姐又怀上了?”简宁这下是真有些急了,悄摸着躲去一旁自个给自个把了下脉,按理她早两日就该来例假的,刚迟一日丁有田前儿早起已问上了。
也不知道她是心里乱还是盼子心切,她把了好一会脉竟把不准,她去医药库翻找半天也没找到早孕测试棒,待巧凤从学堂回来又把巧凤拉去她房里,关上房门拉着她在桌前坐了,伸过胳膊压低声音道:“凤儿,你好好给我把下脉,我不知怎的竟把不准自个的脉象了。”
巧凤因不知简宁是穿越而来,更不知道四个娃都非她所生,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她是想让她把喜脉,还一脸担心地问道:“师父,你是哪儿感觉不爽利吗?”
“你先把脉,告诉我脉象如何就成。”
巧凤见她眼底隐有喜色,放下心来,只当师父这是要考究自己,当下认真替她把起脉。
“师父脉象不浮不沉,从容和缓,很好。”
“你定是把错了,再仔细些。”简宁想着例假才推迟两天,月份小,巧凤经验不足,定是把不出滑脉,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教教她,“你细心些,有没有感觉尺脉按之不绝,感觉不到减弱或间断,嗯?”
巧凤“啊”了声,她看过简宁给她的医书,知道她方才说的是滑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