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坐得端正,穿着男子出嫁的朱红吉服。即便她的呼吸已近到能够感知,他还是没有动,连在这片鲜红艳光底下喘息的声音,都那么轻、那么疏冷。 “薛玉霄”曾剥美郎君的人皮取乐,嫁给她,没有不紧张的。 哪怕他的呼吸声已经被压制得如此低微平静,但她还是能从这隐忍的频率中感觉到恐惧。 薛玉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寒冷香气。 铜挑伸进盖头底下,掀起了这块红布。在浓重的艳色下方,她跟一双冰凉的、霜雪般的墨眸对视,烛光映照出凝如清冰的眼。 薛玉霄维持这个动作,静默了片刻。 ……好,美丽。 她无法拿“英俊”或者“漂亮”来形容,人类对美好的事物最原始的反馈,就是觉得“美丽”。 他过分安静,像沾满了一身糜烂红花的冰雪。这件吉服不衬他,可越是不衬他,就越显出他清冷的眼、挺拔如松柏的身段,还有满身仿佛不在人间的寒气。 “……裴饮雪。”薛玉霄下意识地低声呢喃。 这本书的男主,裴饮雪。 河东裴氏的庶出长子,出生在三九时节,自小身患一种怪病,身体发肤寒凉如雪。深居简出,少与人来往。 就在薛玉霄念出他的名字时,裴饮雪也在凝望着她。 跟她的名声截然相反,薛三娘有一张相当温柔妩媚的面庞。 “好像就是从这天开始……” 薛玉霄话音一顿,在心中补充,从这一天开始,裴饮雪落到她手里……期间的种种可怕折磨不提,只说结果:家破人亡、自己废了两条腿、不能生育,就算最后女主寻遍天下名医都没能治好。 薛玉霄不着痕迹地看了他的腿一眼。 她扔下铜挑,坐在一侧,试探着跟他对剧情:“你家主君还算有眼光。” 裴饮雪跟其他士族女郎早有婚约,因为在一次宴席上,“薛玉霄”听说他天生身体寒凉如冰,十分好奇,向河东裴氏索要——聘礼很是丰厚。于是裴氏主君做主,悔婚另嫁。 裴饮雪只是庶出旁支子弟,没人会为他出头。 他听了这句话,垂落的细密眼睫微微抬起,声音冷淡如冰:“眼中只有阿堵物,也算眼光?” 阿堵物指的是钱。 似乎对上剧情了?薛玉霄的半颗心都放回了肚子里,起码这个节点才算刚刚开始,女主人都不在京兆,她们两人的斗法也就无从谈起,不过这梁子是已经结下了,那个被悔婚的婚约对象,自然就是女主。 “可你就是用阿堵物买来的。”薛玉霄道,“五万钱,两百匹绢,颇有身价。” 在浓艳的吉服袖中,他的手指陡然收紧,指节绷得发白。 “这是很多郎君一辈子都挣不到的身价。”薛玉霄起身,从食案上拿起空杯,自说自话地倒了两杯酒,“上一个身价比你高的郎君,我将他的皮剥了下来,做了一面鼓。” 原主可是真干过这事儿。薛玉霄放在嘴上说说,借此吓唬吓唬他,最好能让男主害怕得安分点儿。 裴饮雪凝视着她,沉默不语。 薛玉霄将玉石酒器送进他的手中:“之前我醉了,合卺礼没与你喝。” 东齐的婚俗当中,合卺礼原本是用缠着丝带的瓢来共饮,因为郎君们大多不胜酒力,逐渐改为玉杯,仪式中跟交杯酒颇为相似。 裴饮雪望着她道:“薛三娘子,在下……” 他没叫妻主,这犯了忌讳。 薛玉霄:“你有话说错了。” 裴饮雪再度静默。他看着薛玉霄挽了一下袖子,玉杯绕过来,她满不在意地一饮而尽,并未追究他方才的失言,仿佛他预想当中的雷霆之怒根本不会出现。 她在想什么? 薛玉霄补完了合卺礼,将湿了袖子的外披脱下来。东齐的女子服饰不算繁重,银灰色的外披一脱,露出她肩上薄如飞烟的轻纱。 她没察觉,在现代时冷了就穿热了就脱,常识还没同步跟上来,跟着爬上漆木床。 裴饮雪呼吸一滞,一道丰盈年轻的女子身躯就从身侧掠过,很随意地伏在床上,尝试般地滚了滚大床。 床板震动。 他喉结微动,身形却愈发凝固了,没有一丝要回头看她、侍奉妻主就寝的意味。 他不动,薛玉霄也没想起来这一茬儿。她第一次睡这种床,源自于文物爱好者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忍不住伸手抽开活动屉板底下的小柜子,跟裴饮雪搭话:“这被褥怎么铺?” 自然是夫郎给她铺。 裴饮雪抿唇不言。 “这个玉枕太硬了。”薛玉霄点评,“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