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 有嬷嬷战战兢兢地上前,将怀中的孩子放在了地上,并轻轻地在孩子的后背处推了推,小心翼翼地开口,“快,去你奶奶那里。” 两岁多的虎哥儿一脸茫然,身边没有父亲,没有乳娘,也没有姨母……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孩子心里害怕不已,又见主位上的妇人一脸冷漠地盯着自己,虎哥儿扁扁嘴,“哇”的一声哭了。 “你哭什么?”毕兰氏从椅子上起身,一把将孩子拉扯到了自己面前,她的眼睛很深也很黑,虎哥儿迎上她的目光更是啼哭不止,不住地挣扎着,想要从她的手中挣脱开来。 “不许哭!”毕兰氏喝了一声,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老夫人,”一旁的嬷嬷似有不忍,大着胆子劝了句,“这孩子认生,大公子命人将他送回来,说您膝下寂寥,让这个孩子陪着你解闷。” 毕兰氏唇角有冷笑划过,她端详着眼前的孩童,虎哥儿被她方才的声音所震,已是停止了哭泣,只睁着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望着她。 “这孩子长得像他娘,透着梁人的下贱样。”毕兰氏眼中有嫌恶之色闪过,慢慢地起身坐了回去,她不再去看虎哥儿,心中只觉出一股子畅快来,与那嬷嬷问了句,“大公子如何了,可有消息?” “回老夫人的话,大公子已经接任了兵权,皇上也下了旨,将大公子封为大将军了,据说近日大公子在凉州都在庆贺此事。” 听着嬷嬷的话,毕兰氏皱了皱眉,“你去让人传我的口信告诉他,皇上被北境的战事扰得不胜其烦,这个时候千万不可张扬,若庆贺之事传入皇上耳中,只会惹得皇上不快,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要让他将心思花在战事上。” “是,老夫人,老奴这就让人传信给大公子。”那嬷嬷行了一礼,欲退下时,那嬷嬷又是向着虎哥儿看去,有些迟疑地问道,“老夫人,那这孩子……” 毕兰氏扫了一眼虎哥儿,终是道,“找两个乳娘养在后院里,不要让他死了,但也不要让他过得太舒坦,听懂了吗?” “老奴明白。”那嬷嬷不敢去看毕兰氏,只与身后的丫鬟匆匆吩咐了两声,让人将虎哥儿抱去了后院。 毕兰氏站了起来,也不让下人跟着,径自去了祠堂。 祠堂上供奉着完颜震庭的牌位。 她的眼睛定定的落在“完颜震庭”那四个字上,她的眼睛雪亮,唇角浮起一丝冷笑,一字字的开口,“老爷,你们的儿子落在我手里,由我抚养长大,如今,又轮到了你们的孙儿。” “沈归仪不过是个下贱的梁女,你却被她所迷惑,也是老天有眼,让他们母子终生不得相认,不管我如何对待你们的儿孙,你们的儿孙也只会认我一人。”毕兰氏说到这,眼神中有痛快之色划过,唇角亦是浮起了一丝笑意,“老爷,这就是你背叛我的报应。” 祁州城,一处僻静的民宅中。 青娘搅动着碗里的米汤,舀起了一勺送到了完颜显峰的唇边,喂着他饮下。 待那一碗米粥喂到一半时,青娘看见完颜显峰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她心里一紧,连忙将汤碗放下,握住了丈夫的手。 “相公,你醒醒。”青娘不住地唤着他,看着完颜显峰缓缓睁开了眼睛。 “相公,你醒了?”青娘喜极而泣,轻颤着声音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完颜显峰的眼瞳一如既往地黑,也是一如既往的深,他看着眼前的青娘,黑眸中却是没有任何的波澜,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青娘心里有些酸涩,她打起精神,仍是轻声细语地与他说着话,“你不认识了我了是吗?没关系,我们的日子还很长,我们重新开始。” 完颜显峰仍是目光空洞地看着她,从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好,我不碰你,”青娘见他对自己充满了戒备,赶忙安慰着他,再不敢去触碰他,她等了一会儿,看着他消瘦的面颊,复又端起了那一碗粥,舀起一勺送到了他的唇边,如同哄着一个孩子般的开口,“再吃一些好吗?” 完颜显峰看了看那碗粥,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竟是一个抬手,将青娘手中的碗打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粥极烫,有一些粥水洒在了青娘的手背上,烫得她微微一缩手,不等她将那些碎片收拾好,就见完颜显峰已是挣扎着下了床。 “相公?”青娘连忙上前搀扶,完颜显峰脚步不稳,他走到了门口,向着屋外的院子看了一眼,对着青娘哑声喝问了一句,“这里在哪?” 见他还可以说话,青娘的眼睛微微亮了亮,告诉他,“这里是在祁州城,你还记得祁州吗?” 完颜显峰听着她的话,眼中有疑惑之色闪过,他盯着青娘的面庞,蓦然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低低的喝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青娘没有挣扎,她的眼中浮起了清澈的水光,就那样默默的,用蕴含着无限爱怜的目光看着他。 在这样的目光下,完颜显峰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松开了青娘的脖颈,自己则是闭了闭眼睛,面上显出十分痛苦的神色。 青娘连忙握住了他的手腕,探上了他的脉息,她跟随着王伯学医的日子尚短,只来及学了些皮毛,只能感觉到完颜显峰的脉象十分的乱,为何而乱却是毫无头绪,看着完颜显峰慢慢苍白起来的面容,青娘心疼极了,上前抱住了他的身子,将他的脸庞埋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安抚着他。 完颜显峰欲将青娘的身子推开,可她的身上却有一股说不清楚的,让他觉得熟悉与心安的味道,他身上的戾气慢慢褪去,在她的安抚中变得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