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倒是安逸。” 茶摊上,几个男子围坐在一处,其中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男子向着周围看去,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来。 “是啊,百夫长,难得有个安稳的地方,”对面一个五官粗犷的汉子喝了一大碗茶,放下茶碗感叹道,“这镇子简直不像在北境,要是不晓得的话,咱还以为是回到了家乡。” “你们瞧瞧,这大燕女人就是健壮,生出来的崽子也是,也难怪咱们打不过。”另一人向着前面的布庄指去,就见里面有几个大燕妇人带着孩子在那里选着布,她们穿着裘皮制成的衣裳,与梁人装束不同,很容易从衣着与身形上将她们与梁女区分出来。 “大燕人虽然长得比咱们结实,但他们脑子简单,没咱们聪明,咱们体力上打不过,那就智取。”另一人小声道。 “取个锤子,”方才那粗犷大汉皱了皱眉,不满道,“完颜显峰没回来的时候咱们倒是打了几个胜仗,他这一回来咱们就吃了几个败仗,周大将军年纪又大了,悬,悬啊。” “行了,都别说了,大家快点吃,吃完还要早点回营复命。”青年男子见手下越聊越欢,唯恐他们暴露出身份,只低低催促了一声,听见他开口,众人都是沉默了下去,纷纷低下头吃喝起来。 一行人吃饱喝足,青年男子取出银子付了账,待要起身离开时,却见从一旁的铺子里走出一个妇人,对着街边唤道,“青娘呐,你等会,我当家的今日杀了羊,我给你捡些肉回去给孩子炖汤喝。” 听着这声音,那青年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起身向着街边看去,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女子,她的身段纤弱,似乎是没有休息好,眼底还有些淡淡的青色,但她的笑意温婉平和,让人看着安心。 “青娘。” 那女子听见身后有人在唤着自己,她回眸一看也是怔在了那里,“冠秋哥?” “你和孩子就住在这里?” 小铺子中,沈冠秋四下打量了片刻,与青娘问道。 “是啊,”青娘唇角含笑,将一碗茶水送在了沈冠秋面前,“这里没有战争,不管是大梁人还是大燕人都可以和睦相处,没有仇恨和纷争,住着很舒心。” 沈冠秋接过茶水,他默了默,又是问了句,“完颜显峰……是他抛弃了你们?” “不,”青娘抱起了孩子,连忙否认,“他对我们一直都很好,正因为他事事为我和孩子着想,我和孩子……才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沈冠秋看了虎哥儿一眼,就见这孩子已是长大了许多,他的眉眼处还是像完颜显峰得多,只有下颚与嘴巴像青娘,许是见自己看他,孩子也在看着自己。 沈冠秋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颊,逗着虎哥儿咧开嘴笑了。 沈冠秋看着孩子的笑容,心里却是一阵怅然,只觉得命运弄人,若是当初他能回乡早一些,若是青娘没有遇见完颜显峰……他和青娘兴许可以在雪河村里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他们也会有了孩子,青娘再不必受这些磋磨。 “冠秋哥?”青娘见沈冠秋出神,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沈冠秋回过神来,“青娘,你说。” “你和慧娘怎么样了?你来到这,慧娘呢?”青娘想起了妹妹,也想起了家乡。 “我们和离了,”沈冠秋微微苦笑,“可能是我辜负了她,也可能,她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离不开我,与其过下去成为一对怨偶,不如就此和离了,放大家一条生路。” 青娘的眼睛微微黯了黯,沈冠秋虽然说得没错,但在乡下,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和离只不过明面上好听一些罢了,和休妻也差不了多少,慧娘以后怕是很难再找婆家了。 “我有军务在身,还要回去复命,我得走了,”沈冠秋打起精神,也不曾逗留太久,他最后看了青娘一眼,叮嘱道,“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多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青娘也是站了起来,她将沈冠秋送到了门口,只觉得沈冠秋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终他还是闭上了嘴巴,将眼眸一低,大步离开了青娘家的小铺子。 回屋后,青娘放下了孩子,一岁多的虎哥儿已是可以走路了,孩子扶着桌腿歪歪扭扭地迈着步子,青娘收拾茶碗时才发现在茶壶旁竟搁着一只钱袋,里面是一些碎银子与铜板,看样子应当是沈冠秋身上所有的银子了。 青娘心里一惊,攥着那钱袋往外追去,但见街上空空旷旷的,除了几个收摊的小贩外,哪儿还有沈冠秋的影子? 烛灯映照着男子苍白的面容。 “殿下,属下要为您拔箭了,您忍一忍。” 军医跪坐在其身后,看着男子后肩上的箭簇恭声言道。 “拔吧,本王能撑住。”萧成卓的额上沁出一层细汗,却还是咬紧了牙关沉声开口。 “是。”军医沉下心,开始为萧成卓拔箭,待箭簇从伤口处剥离,顿时有鲜血涌了出来,一旁的药童连忙送上棉布与酒水,军医手势极快,在伤口处先是灌以烈酒清洗,而后迅速撒上了上好的白药,最后再用棉布将伤口包好。 萧成卓始终一声不吭,唯有一双手却是紧紧地攥成拳,就连骨节处都已是泛起了白色。 “殿下,好了。”军医有些胆战心惊地开口。 萧成卓已是冷汗涔涔,面无人色,侍从为他披上衣裳,他的唇瓣发白,声线却还算稳定,与那军医哑声吐出了几个字来,“有劳了。” 军医拱手行了一礼,收拾好了东西后带着药童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沈冠秋与心腹赵毅。 “我受伤的消息是不是已经传回了京城?”萧成卓的脸色仍是十分苍白的,与赵毅问道。 赵毅脸色微微犹豫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