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妙手随便说了几个穴位,沈云裳都对答如流,有的还解释了与其他穴位之间的连接关系,越说张妙手的脸越黑,这妮子分明是什么都准备好了,特意来这里诈他的!
好在他还留了一个后手,医者仁心,沈云裳是高门贵女,大家闺秀,就算真抱了学医的心思也放不下身上的架子。
真正的医者面前,人只分为两种,有病的,没病的,要是连治病救人都分出三六九等,那才是脏了医术的传承。
他坐在凳子上把脚上的两只鞋甩出去,悠哉悠哉吸着茶,摇头晃脑道,
“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很多东西不是说有钱或者脑子灵光些就够了,重点在于心。”
重点在于心。
沈云裳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下这句话,之前静一师父也和她说过,她要修心,要修慈悲之心,坚韧之心,现在鬼医也同她这样说,看来世间成大道者皆离不开心字。
她抬起眼,坚毅的眼中似乎有火苗在悦动,
“云裳受教,还请张先生明说这第三件是什么事。”
张妙手晃了晃两只脚丫子,眉头一挑,用贱兮兮的语气说,“给我洗脚。”
之前的事侍灯知道张妙手就是想考验考验沈云裳,虽然心中不满,多嘴了几句,终归还是帮着她,这件事却是说什么都不肯了。
“你疯了吧,我们家小姐,可是皇上亲封的扶玉县主,身份尊贵无比,日后就是皇后也做得,要她给你洗脚,也不看你是否受得起!”
张妙手没理会侍灯的叫嚷,只静静地看着沈云裳。
这妮子有谋略有手段,对自己更是狠得下心,若是能放下身段,倒不失为一个好徒弟。
沈云裳站在那里静静思索,房间里顿时静得只有几人的呼吸声。
母亲被害,连她也被沈云容算计着下了毒,若不是她重活一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只怕都不能活到这时候。
可是受她的影响,很多事已经出现了偏差,未必会和上一世的路一样,只有掌握一手医术,才不会时时刻刻处于被动,才能在对方刚有想法的时候就早作打算!
“侍灯,去打盆水来,我要给张先生洗脚。”
侍灯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姐是那么优雅高贵,她的手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做得了这种下人干的活。
她膝盖一弯跪在地上,不住地摇着沈云裳的胳膊,
“小姐身份尊贵,若是放下身段做这些事,以后传出去了,您的尊严何在啊!”
沈云裳站在原地没有动,双手在袖口下紧紧握拳,十根青葱似的指甲扎得手心生疼。
上一世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还不是被丫鬟婆子啐了一身,还不是拖着有孕的身子在沈云容门口跪了一天,可这一切换来的却是她的家破人亡。
尊严?
呵,她的尊严早在上一世就被沈云容踩在脚下,碾成粉末了!
这一世她只想活,她只想护着自己在意的人活!
“侍灯,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快去打水!”
沈云裳对侍灯,知书,还有后来的琉璃,向来如同姐妹一般,有什么事也都温声软语地解释清楚,还是少见的如此严肃。
侍灯顿觉一阵委屈,两行眼泪直接就从眼眶中滑落,她站起身用袖子捂住脸,转身跑出去帮沈云裳打水。
沈云裳一边挽上袖子,一边定定地直视张妙手的眼睛,“先生说话算话,只要云裳给先生洗脚,先生就收我这个徒弟,再不能反悔。”
张妙手没想到沈云裳如此坚持,眼中的坚定好像谁也不能捍动一点,顿时捻了捻胡子,大笑道,“不必了。”
沈云裳顿时一怔,不必了?
张妙手见沈云裳好像没理解他的意思,自己去把鞋捡回来穿上,边穿边说,
“我刚才说过了,医者,悬壶济世,要修心,本来让你给我洗脚也只是考验你,想让你知难而退,现在既已通过了考验,又何必非要做那件事呢。”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上沈云裳的头脑,她又微微愣了一下好像才明白张妙手的意思,赶紧走到桌前倒上一杯茶,规规矩矩跪在张妙手面前,
“师父,请喝茶。”
张妙手笑呵呵地把茶拿到手里,脸上又是难得的严肃,
“方才我也说了,医者仁心,世人叫我鬼医,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常以毒做药,所以我教你医术的同时也会教你如何用毒,只是你要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万万不可以毒伤人。”
沈云裳重生后谨记着静一大师的教诲,从没敢主动取人性命,此时自然而然对上张妙手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弟子谨记师傅教诲!”
说完,看着张妙手把茶喝了个干净,又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
拜师礼成,侍灯端着盆从外面推门进来,除了眼眶一圈还有些泛红,脸上干干净净,看来是趁着烧水的时候自己洗了把脸。
“小姐,水烧好了,让奴婢替您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