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苏瑶应邀去安国公府的日子,她特意早早起来,想着去春露苑一趟,一是为安国公夫人准备一些礼物,二是这两日她有个想法,想跟心娘说说。
这次进城,苏瑶只带了素云和初十。
说起这个初十,现在简直就是她的贴身侍卫了,只要她走出庄子,哪怕去后山逛逛,初十也会远远跟着,一开始苏瑶还有些不习惯,这两日终于习惯了一些。
幸亏出来得早,太阳还没那么毒,进城的人也不多,初十亮出腰牌,马车很顺利地进了城。穿过主街,往右一拐,再走一会儿就是春露苑了。
谁知,刚进城没多久,马车忽然就被人拦下了。
苏瑶皱眉,按理说有初十在,一般人接近不了马车,应该是熟悉之人。
她掀开车帘,看清外面的人时着实愣了一下。
初十已经下马,站在苏保国的身旁,拦着他不让其靠近车厢。
素云看了好一会儿也才认出来,差点惊呼出声:“小姐,那是大爷吗?”
只见苏保国散发赤脚,薄衫衣襟大敞,露出白皙瘦骨嶙峋的胸膛,曾经那双儒雅温润的气质一扫而空,仿佛是个流浪街头的醉汉。
“你找我?”苏瑶直接开口道。
苏保国不顾周围偶有路过之人的目光,掌心向上伸出手:“你都和离了,嫁妆是不是应该还给苏家!”
苏瑶被气笑了,一把放下车帘,冷声道:“走!”
车夫看了初十一眼,初十抬手拿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苏保国的嘴里,跟拎小鸡似的将人扔上马背,跟着翻身上马,跟在马车后面。
车上,素云看看一脸平静的苏瑶,小声道:“小姐,奴婢听说,大爷便寻莲娘不到,伤心欲绝……”
苏瑶讽刺地扯扯嘴角:“你觉得他会对一个毁了他仕途,惹得他跟祖父父子反目的女人有多深的感情?不过是借口罢了!”
苏瑶很看不起父亲这样的人,表面上仁义道德,祖宗规矩,背地里连自己的女人都能拱手相让。
素云也很不喜欢他,不说别的,身为父亲,从小就没尽到责任,女儿出嫁也没见他有过半点感情流露,和离后更是连人影都看不见。
现在可倒好,一遇上先是伸手要嫁妆!这种事,连无知民妇都干不出来,他一个饱读诗书的人怎么好意思?
尽管如此,素云见到今日这样的苏保国还是忍不住震惊,一个曾经那么注重面子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瑶似乎看出素云心中的疑问,冷笑一声:“你听过五石散吗?”
“五石散?那是什么?”素云摇头。
苏瑶看着车外,轻声道:“一种能让人忘记忧愁,以为置身极乐的东西。”
到了一处安静的巷子,苏瑶道:“停车!”
她本不想理苏保国,奈何这是大街上,哪怕她现在和离了,传出去对靖王府也不好,更何况她可不会容忍苏保国满大街乱喊乱叫毁她名声。
苏瑶看着眼前的父亲,忽然感觉有些讽刺。
上辈子,她死前不久,苏保国刚刚被提拔为三品大员,当时太子怎么说的,“瑶儿,谢谢你帮孤,提拔你父亲其实就是在帮你,只有苏家强大了,你才能坐稳太子妃之位。”
苏保国刚从马背上扔下来,整个人还有些晕头转向,抬眼便看见苏瑶眼中的不屑,顿时气血上头,指着苏瑶的鼻子嚷嚷:“你个不孝女!你就眼睁睁看着苏家败落吗?苏家败落你能得到什么好?现在怎么样,靖王不要你了吧?活该!你跟你姨娘一样,你们都是贱人……”
“啪!”苏瑶用尽两辈子的力气一巴掌打过去,震得掌心都失去了知觉。
初十见状,一把上前按住苏保国,让其动弹不得,又要堵上他的嘴,苏瑶挥手。
苏保国破口大骂:“苏瑶!你敢打你老子,你不怕天打雷劈吗!我要去衙门告你!告你不孝!”
苏瑶冷笑:“好啊,那你就让老天爷来吧,看看他是先劈死卖妻女求荣的你,还劈死替姨娘讨公道的我!至于衙门,呵,你以为你是谁,你还当自己是大理寺少卿吗?如果让皇上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你这次是打算把阮氏还是三姐姐送上龙床呢?”
最后一句,苏瑶弯下腰附在他耳边说的,除了耳力好的初十,旁人一个字也听不到。
苏保国顿时僵愣在地,目露惊恐:“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瑶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上扬,慢慢悠悠,一字一句道:“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
一只柔软细嫩的素手轻轻摸上苏保国发丝散落的头顶,仿佛女儿依赖父亲般,语气轻柔:“给你戴绿帽子的那个人,是,皇上。”
苏保国一张脸红了白,白了青,仿佛自己拼命遮掩的秘密在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庶女面前一点点被揭开,难堪,耻辱,愤怒……
苏瑶轻笑一声,慢慢站起身拿着帕子一点点擦拭着手心有些红肿的右手,仿佛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连指甲缝里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