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觉得谢文茵不对劲,而且是很不对劲。
他俩认识时间太久,久到对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能猜到彼此大概在想什么。
今日是出来看公主府的日子,按说应该是谢文茵盼了很多年的时刻,可正主儿由始至终心不在焉。
平时她最多走个神发个呆,很快就能被拉回现实。可今日从马车下来到进了公主府,她还保持一种神游状态。
谢文茵确实不对劲。
那日太后虽然给了看似合理的解释,但回到听音阁她反复琢磨,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母后什么脾性她最清楚不过,得不到的从不会轻易放手。若说当年痛快斩断跟城阳王的纠葛,安心嫁入皇宫,细想起来可能性并不大。
而且自从皇叔回来之后,母后种种行为十分反常,再加上皇叔对自己态度前后转变巨大,让她愈发不能相信,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司寇目光在谢文茵脸上溜了一圈儿,没有发现明显蛛丝马迹,忽然单手越过她肩膀,撑住身后的红松木柱子上,顺带把人圈在自己怀里。
谢文茵背部下意识抵在柱子上,被吓了一跳,她瞬间回神,没好气瞪着始作俑者。
“你多大人了,还玩这种把戏?”
司寇望着她,吹拂的气息掠过她睫毛,带了点几不可闻的痒痒。
谢文茵下意识去揉,却被司寇将手拉下来,他声音一如既往清朗沉稳,让人听了莫名安心。
“宫里出事了?”
这话乍听之下把谢文茵问愣了,她反应片刻,随即垂头丧气道。
“出事倒不至于,但确实遇到点棘手的事。”
司寇将手收回去,又恢复了挺拔如松柏的站姿,仿佛刚刚那个流里流气的人不是他一般。
“说说吧。”
谢文茵罕见地犹豫起来,平素可以无话不谈,但这件事涉及母后和皇叔的隐私。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哪怕是司云麓,她也做不到心无芥蒂地说出来。
司寇也不逼她,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盯着,仿佛认定她会先败下阵来。
谢文茵向来对这种无声的坚持没有抵抗力,她想了想,不动声色转了话题。
“前两日皇兄宴请南诏使节团,我没有去。”
司寇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谢文茵拂拂衣袖,然后抬头直视他双眼。
“如果我说,皇兄有意让我去和亲,你会如何处置?”
司寇凝了脸色,他本就不苟言笑,看惯了其实没什么分别,但谢文茵却凭借相处多年的默契,敏锐意识到这个人隐隐约约在散发怒气。
“这话是皇上亲口说的?”
谢文茵摇摇头。
“那我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站在这儿跟你单独出宫呢?”小姑娘叹了口气,“是卫朗跟我说的,去南诏和亲的人选定下来之前,他都叫我小心些。”
许久未曾从谢文茵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司寇听后愈发面沉如水。
素来对他情绪感知敏锐的谢文茵这次罕见没闹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还以为是和亲一事,于是出言安慰。
“只是猜测罢了,毕竟我马上就要及笄出宫,你瞧,公主府都建好了。”似是为了证明她所言非虚,谢文茵故作开朗地笑道,“我可是他最宠爱的皇妹。”
话一出口,自己也觉没什么说服力,若真是最宠爱的皇妹,又怎会将自己列入和亲的考量范围?
她想起母后和城阳王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虽然太后给出了合理解释,但她总觉得自从城阳王回都城之后,所有事情似乎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思及至此,她心头愈发烦闷。
抬眸看向司寇,风清月朗的俊美少年就站在她面前。
“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再是公主,甚至不再是皇家中人,你还会愿意娶我吗?”
司寇静静看她,不发一语,二人对视良久,谢文茵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错,这话我不该问。”她眼神染上几分愧疚,“近来太过顺遂,所以有些患得患失。”
司寇放柔了眼神,伸手摸了摸她头顶。
“日后这种话确实不必再问了,我以为上次在城阳王府,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没有你的话,我也不会娶旁人。”
谢文茵闻言心头愈发酸楚,这么好的司云麓,合该有个好的妻室。
若是她真的落魄,怕是连谢浣儿都比自己更适合嫁他,至少人家有个疼她爱她的亲爹。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就在此时,她瞧见公主府门口,城阳王的马车一闪而过。
她只迟疑了一瞬,便牵着司寇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