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远远能看见听音阁西次间里头,灯火还亮着。
陆夭没有大张旗鼓叫人通报,走进去一看,发现见谢文茵靠在鹅黄色绣粉白桃花的大迎枕上,正百无聊赖戳着面前的什么东西。
陆夭微微一怔,谢文茵比太子妃长一辈,按理说不用守灵。而且她向来没心事,这会儿还没睡,是料定自己会来,在等她吗?
“琳琅。”陆夭低低唤了一声,像是怕吓着她。
谢文茵猛地回头,见是陆夭,立刻露出惊喜神色。
“三嫂!你怎么来了?”
这么说,就不是在等她。
陆夭小跑几步过去,靠在炕边坐了下来,故意探着身子问道。
“看什么好东西看得这样出神,也给我瞧瞧。”
谢文茵让开半个身子,陆夭这才看清,那是只精巧的竹编小笼子,里面居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动。
“你不是不养松鼠吗?”陆夭脱口而出。
“这是司云麓送的。”谢文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不养松鼠?”
陆夭惊觉失口,立刻补救。
“小时候跟着长辈来宫里,多少听说过七公主的一些轶事。”她带点促狭看向谢文茵,“我还知道,有人最喜欢黏着司大人。”
谢文茵摇头失笑,确实,她小时候放话再也不养松鼠的事确实很多人知道。陆夭跟她儿时虽无交集,但听过也不足为奇。
“那你跟司大人,算是和好了?”
谢文茵收回逗弄松鼠的手指。
“本来也没有吵架,何来和好之说?”
刚刚静王的话言犹在耳,陆夭已经记不起那位工部尚书的脸,但前世谢文茵的日渐凋零她是看在眼里的。有那么一刻,她真想把重生之事和盘托出。
但理智驱使,还是忍住了,她顺势换了个话题。
“近来太后还有在逼你相看吗?”
“那倒是没有。”
宫里接二连三出事,再加上行宫那次惊马事件,让太后也心有余悸,所以最近倒是没有提相看的事情。
陆夭斟酌着措辞,想着怎么样开口才好,结果被谢文茵察觉到。
“三嫂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卫朗从行宫回来之后,没有回听音阁吗?”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切入点,“他之前只是借调走了吧,现在难道不要回来当差吗?”
谢文茵倒是没想到她开口提了这个,很是踟蹰了一下子。
卫朗的身世眼下没几个人知道,要不要告诉三嫂呢?
陆夭误把她的沉默当成了害羞,心头更加急躁了几分。
卫朗是启献帝的亲生子,琳琅是太后嫡亲女儿,太后又是皇帝的亲姨母,所以算下来,琳琅是卫朗的姑母啊!
这孽缘。
谢文茵见陆夭表情都变了,以为她担心自己,更觉得有事情瞒着三嫂不地道。
“我跟三嫂说件事,但千万千万不能外传。”还未等陆夭答应,她就开了口,“卫朗,可能不再回听音阁了。”
陆夭握住谢文茵的手猛地一紧,心头浮现出不大妙的预感。
“我打算把他送走。”
“你已经知道了?”
二人同时开了口,复又看向对方。
“你也知道了?”
“送去哪里?”
又是异口同声。
陆夭抢先一步,改抓住谢文茵的肩膀。
“你是不是知道了卫朗的身份?”
谢文茵这回是结结实实愣住了。
“三嫂也知道?”那就说明三哥也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是薛家最后一个知道的?
陆夭略略放下心来,既然琳琅已经知道内情,那就好开口多了。
“你打算把他送去哪里?”
“这要看他自己,自然是越远越好。我已经跟龙鳞卫的首领打过招呼,但这两日他迟迟没有给我回音,也是很奇怪。”说到这个,谢文茵也有一肚子话想问,“三嫂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
陆夭不欲说太细,便囫囵道。
“你三哥无意中查到的。”
她小心观察谢文茵的表情,见并没有什么过分难过的神色,倒觉有些诧异,于是小心翼翼又问道。
“若是他走了,你们两个怎么办呢?”
“我们两个有什么怎么办的?”这下轮到谢文茵诧异了,“朋友一场,他为我两肋插刀过,如今我助他脱困,日后江湖再见便是有缘。若是此生不见,也不枉结交一场。”
陆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怎么那么像江湖拜把子呢?
“你不是有点心仪人家吗?”
谢文茵手一松,装小松鼠的笼子应声落地,吓得她赶忙又俯身去捡。
“三嫂,你是不是自从做媒成功一次之后,看谁都像一对儿?”
陆夭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拉着谢文茵坐下,又问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