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内院一派肃穆,年逾半百的老太医拈着胡须,眉头紧皱,半晌才松开陆夭的手腕,转身看向宁王。
“王妃这脉象颇为奇怪,时而滑如走珠,时而险如悬丝。下官行医数十年,没见过如此奇特的脉象。”
宁王沉着脸,眉宇间全是按捺不住的煞气。
“少废话,王妃到底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忧?”
老太医沉吟半晌,这脉象着实古怪,他心有揣测却又不敢直说,于是干脆选择了最安全的一种回答。
“不然,先吃两服药看看吧。”
然而宁王显然不买账,他上前拎起老太医的领口。
“若不是看在你家三代行医的份上,这会儿怕是已经横着从王府出去了。”
老太医深谙宁王的脾气,吓得连忙跪地禀告。
“不是下官医术不济,实在是王妃这脉象压根不像……”话说到这里,他不敢再往下说,而是偷看宁王的脸色。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王妃这脉象压根不像正常人。”老太医斟酌着字眼,找了一个相对容易接受的说法,“倒像是有两个脉在她体内。”
一旁孙嬷嬷激动得捏紧了手指,双脉,那不就是有孕在身了吗?
然而太医下一句话却击碎了她的想法。
“但王妃这脉又不像是滑脉,因为有时又略感涩滞,下官虽是女科出身,但真是没有遇见过如此怪异的脉象。”他看了眼宁王,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所以只能先吃几服药观察看看,若是有孕,一月之内便可见分晓。”
“那她这吐血又作何解释?”
“那个不打紧。”老太医说完见宁王脸色骤变,立刻改口,“我是说血不归经也是常事,或许是排毒呢。”
宁王强忍住把人揍一顿的冲动,吩咐孙嬷嬷。
“把人带去厨房,亲自盯着抓药煎药,要有半点差池,直接把人丢到大牢去。”
孙嬷嬷不敢怠慢,依言带着战战兢兢的老太医下去。
宁王关好门,望着床上的陆夭,面露担忧。
陆小夭平日活蹦乱跳,眼下眉宇间隐露青灰之色,躺在偌大的象牙床上,有种疏离的脆弱感,这种情景不知为何似曾相识。
就好像在什么时候,他也见过这样毫无生气的她,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这种不受控的挫败感不好受,宁王暗暗攥紧了拳头。
太医的药很快就送了来,宁王屏退左右,亲自用银针试了毒,这才小心翼翼把陆夭从床上扶起来靠在床头。
他动作笨拙拿起小药勺盛了一勺试图准备去喂陆夭,勺子还没碰到嘴边,就听床上人幽幽开了口。
“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你怎么半点也没学到呢,银针不能试所有毒,根本不靠谱。”
宁王惊喜地朝床上看去,但见陆夭已经睁开眼,面色虽然还是惨白,但眼神看上去却一如往昔灵动。
“你没事了?”
“当然有事。”陆夭起身闻了闻那碗药,然后直接倒入花盆里,“很多药虽然无毒,但是对身体并无裨益。所以下次记住,别用银针试毒,会显得你很外行。”
“这药有问题?”宁王一下子紧张起来,“是不是太医搞的鬼?我这就去砍了他!”
陆夭伸手拉住他,随即用湿帕子擦了擦被药沾湿的手指,然后丢在一边。
“他只是学艺不精,罪不至死。”陆夭自己从床头小药匣里抽出个袋子,从里面倒了两粒丸药吞下,“不过这病他确实看不了,因为我中的是毒。”
启献帝自从初一那日被太子气着后便一直觉得胸口憋闷,接连几日都睡不好觉,想传太医又碍于面子,于是愈来愈重。
太子清醒之后据说异常后悔,非说自己那日是邪祟上身,不受控制,天天在东宫哭着喊着要见圣驾。
这话传到启献帝耳朵里,让他愈发心生疑窦。人都有这种通病,年纪越大越迷信,邪祟虽然听上去不靠谱,但却跟当日情景颇为相符。
皇后自感教子无方,自请闭门思过,整个正月里任何宫廷事务都落在了舒贵妃身上。
舒贵妃难得有这种掌权的机会,把各色事宜都打点得妥妥当当,启献帝对她愈发看重。
此刻他斜倚在床头,看着殷勤小意给他捶肩的舒贵妃,突然问道。
“太子那日发疯你也在场,会是如他所言的中了邪祟吗?”
舒贵妃立刻想起陆夭派人送来那封密信,知道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皇上您真龙护体,自然不忌讳这些,但太子……”舒贵妃低下头,不敢再往下说。
“但说无妨。”启献帝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太子未必是真龙。”
舒贵妃立刻跪下,面露惶恐。
“臣妾不敢妄论国家大事,请陛下恕罪。”
启献帝亲自把人扶起来,心里也在嘀咕。
太子自幼资质平庸,平心而论,绝担不起一国之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