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伟城开始讲述的时候,我们已经挪到公园的长椅上。虽然是个很少有人来的小公园,但万一被人看到他坐在地上还是会引起注意,反正普通人看不到绑着他的金线。他尽量简洁讲述了他的过去,听到一半我眼眶已经湿润了,但若萱完全不为所动。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莉莉讲给我的故事其实是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实……”何伟城眼睛无神地望向前方,“她生前叫艾米莉,生在贵族人家,家人被报复残忍杀害。她被家人的亡魂化成的恶灵害死,却与城堡外的蔷薇花融为一体,变成了花妖,以花藤织成结界封印着古堡内的恶灵。她曾和我说过,她的故事还有后续,也许后续就是遇到了我……然后却被我拖累,再次被杀害……”
他几度哽咽。
“如果我没有去过那个城堡……如果我早点注意到,废弃的城堡怎么可能有人居住……如果我早点逃离那个房间,是不是还来得及阻止……”
他的声音逐渐低不可闻,像在自言自语,诉说曾经的悔恨。可惜,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如果”。
若萱冰冷的话语突然打断他:“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到重点。为什么在这里屠杀妖怪?”
他如梦初醒,抬起头来。
“我想像童话里的骑士一样复仇,但复仇的对象是我的家人,而我力量太过弱小。就这样浑浑噩噩读完了高中,大学期间我决定彻底脱离家庭,靠勤工俭学养活自己,和那个地狱一样的家断了联系。当然,我很厌恶驱魔师,也没有按家里安排学习驱魔法术。很可笑吧,莉莉死后都要守护她的家人,我却对自己的家人避之如蛇蝎。
“我知道复活术几乎不可能实现,但还是查阅了很多相关资料,一直在关注这类信息。就在一年前,我在社交软件上看到有人在讨论一个阵法,说是能够复活重要的人,包括灵体在内。大多数人都当做笑话一笑而过,我却想到了那个故事的后续。万一我真的能像故事里的骑士一样复活公主呢?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愿意尝试。
“所以我开始学习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驱魔法术,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除妖术,只为积累法阵所需要的素材。银矢和银笛是我偶然间救下的妖怪,它们不会说话,但自愿追随我。法阵中提到了妖怪的血,有消息称这座城市妖怪很多,所以我就独自到来收集素材……”
原来如此,听他解释后很多事情突然说得通了。他之所以这么弱,是因为最近才开始学习驱魔术。
“那你为什么要去袭击枫树林里那个斗篷怪人?”我问道。
他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羞愧地低下头:“因为我发现那个人收集了很多妖怪,就藏在他屋子里。趁他不在时偷走他收集的妖怪或许能帮我节省很多精力……”
“而且能减轻你自己的罪恶感。”若萱无情地接道,“你对杀妖怪的行为还是有抵触,所以不想弄脏自己的手,侥幸认为已经被别人捉住的妖怪不能算在你的头上。且不说复活妖怪这事有多可笑,你这么多年不愿意成为驱魔师就是因为不想成为你父母那样的人,可你现在做了什么?杀害其他无辜的妖怪,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呜哇……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
何伟城低着头不敢看她,自嘲地笑了笑:“你是对的。我终究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那个法阵是什么样子?”若萱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
何伟城为难地看着绑在他身上的丝线:“你给我松绑,我给你看。”
若萱思索片刻,也许觉得这个人实力不足为惧,揭下了他身上的符咒。金线消失,他揉揉胳膊,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把手机给我们看。手机上是一张法阵的照片。
我心中一惊,这个阵法我见过!若萱送我的那本书中夹着的纸片,上面画的就是这个阵法。我还隐约记得旁边写着需要人和妖怪的血,原来就是它惹的祸!
对了,还有那个贺茂沙罗的故事!
线索的碎片在我脑海中自动拼合成一副完整的图景,一切都迎刃而解!
若萱的眼神告诉我,她也想起了这个阵法的事。复活法阵……拥有灵力的人本就少之又少,除妖师更是如此,最近却出现多次除妖师杀害无辜妖怪的事件,恐怕都和这个阵法有关。小旭的师父估计也是冲着它来的……
我莫名想起了失踪多年、生死未卜的母亲。不知她现在是否健在?如果还活着,又在何方呢?如果她已经过世了……
我是否能用法阵复活她?
这个想法把我吓了一跳。就像何伟城一样,很多人都有无法解开的心结,无法放下的执念。人们对复活法阵趋之若鹜恐怕就是因为执念,很多人的执念汇聚在一起,会成为可怕的力量。
为法阵而来的人们,又各自怀着怎样的执念?
不过思考解决方案之前,需要先处理眼前这个男人的问题。在若萱警告下,他承诺不会再插手法阵的事。
“你的话点醒了我。”他对若萱说,“我一直怀着半吊子的心态想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