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兄弟,之前听人说,有个地方的人将自己的爹娘背到山上去,他们村在哪里?
因为太过瘙痒,似乎是想要转移注意力,冷彬想起昨天听到的话,便问起铁柱来。
“哦,他们是尹家村的人,是隔壁镇的。”铁柱答道。
“那你们镇子其他村,也是像你们村一样处置老人的吗?”林修远也问道。
“倒不是所有的村都是这样,但也有几个村庄跟我们村差不多。”
说到这,铁柱就红了眼眶,他也不想送自己的爹娘去死,爹娘养育了他们一辈子,到老了不能动了就要送他们去寄死窑,这样的事情,他如何做得出来?可是这个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家中没有余粮,他自己就算是拼命干活,也不能让全家人都吃上饱饭。
为了子孙后代,娘只能自己主动去了寄死窑,娘的寄死窑是自己建造的,她说她建的里面还挖了茅坑,住着会比那些老人的舒服点。
爹现在闲着一是为自己弟弟到处请媒婆,其次,便也是去盖寄死窑,他说要早点占一块地皮,就盖在娘的身旁,到时候跟娘死在一块。
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难受、心疼。
但他虽然心疼爹娘,但他知道,等他老了,他也会这样选择。
“铁柱,你别难过了,这次我们去县城,一定能为你们带来好消息。”林修远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几人继续往前走,通往县城的羊肠小道虽然很崎岖,坑洼也不少,但道路两旁却很干净,枯枝败叶不多,看起来是有人专门打扫过。
但林修远知道,这不是有人专门打扫过,而是妇人们成群结队地过来薅草,将这路上的树叶、枯草都收拾干净了。
在乡下,茅草、树叶是不可缺的,烧水做饭都少不了它们,有它们做引火,更容易点燃木柴,一些镇上、县城的百姓不靠山,缺乏木柴,闲着的百姓也会出门来路上找些茅草当柴烧的。
所以,看到这路上这么干净,林修远便知道,这附近一定有人家。
“铁柱,我看这路上好多车前草,你平常可以带着家人来挖些车前草卖,也能换几个钱。”林修远又指点道。
“这东西也能换钱吗?”铁柱看着这地上的车前草,有些吃惊,他不知道,这随处可见的车前草还能换钱。
“当然可以了。”
林修远点头,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曾跟着几个哥哥挖车前草换钱,虽然换不到多少,但哪怕是一文钱,对他们来说,那也是钱啊。
“可是我们挖了这车前草,又去哪里卖呢?”铁柱又问道。
他是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几乎一辈子都待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一年连镇上都去不了两回,更别说是去县城了,所以,他消息十分闭塞,即便是告诉他这车前草可以换钱,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换。
林修远听了他的话,怔愣了一下,不由得想到自己,他家虽然也在乡下,但他几个哥哥,以前就去过县城。
他想,或许是因为他爹以前是猎户,经常要去镇上卖猎物,有时候多了卖不掉,还要去县城,所以,才有了县城的关系吧,而像铁柱这样老实本分的乡下人,他们就不同了,若是没人来他们村里收购,他们哪怕是认识药材,知道它们值一点钱,但哪怕是将药材放到烂,他们都不会想到拿出去卖吧。
因为他们找不到可以卖的地方,长期的闭塞生活,会让他们失去探索外界的能力,他们不敢跟陌生人交谈,更怕在城里得罪了人,惹了事,所以哪怕是去了县城,也是办完事,就匆匆离开了。
更何况,这世道这么混乱,即便是一条乡道,指不定也有拦路打劫的人,为了一点药材出去冒着生命危险,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见到林修远抿着嘴不说话,铁柱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敢再问了,这时候,林修远回过神来,答道:“去药房就能卖。”
“哦。”铁柱点了点头,但他知道,除非是镇上摆摊就能卖掉,否则他是没这个勇气去卖这东西了,除非哪天,他在山上挖到了值大钱的人参,那他或许会带着爹跟大哥一块出去,想办法将它卖掉。
从铁柱的语气中,林修远明白了他的想法,他忽然间之间,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他发现,原来做生意真的很简单,难怪娘做什么生意都很成功了,因为只要见多识广,敢拼敢闯,真的饿不着。
就比如这铁柱,因为利益不大,他不愿意费这么大精力去县城卖车前草,但他其实,他可以跟县城的药房掌柜谈一笔生意,长期给他们供应车前草,谈好价格之后,他再回村,去村里以低价收购车前草,这不就能让别人帮他赚钱了吗?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方法,铁柱却是想不到,或许想到了,他也不敢这么去做。
因为敢于去探索外界,敢于面对外界的风浪,也是一种能力。
而这种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乡下的人,他们在缺衣少食的时候,宁愿送老人去寄死窑,也不愿动别的心思,这就是这时下愚昧又可悲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