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没亮透, 钱十就从屋里出来了。他到畜生棚里牵上驴子往后门走,远远看见有人过来。定睛一看,是陆春。
都督府上下的人都知道, 陆春是府里的管事,也是梁阑玉身边最亲近的人,地位极高。
钱十连忙站直身体, 向陆春弯腰问候“陆大娘子,这么早就起了啊”
陆春来到他面前站定,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番“你要出去采买”
“是、是, 正要出去。”钱十心里发虚, 一直低着脑袋, 不敢直视陆春的眼睛。
陆春忽然抬起胳膊,钱十余光扫见, 瞬间受惊,下意识地往后一跳。陆春的手停在半空中。
过了一会儿,钱十才反应过来陆春是要撩头发,而不是要打他, 不由尴尬极了。他低头哈腰地陪笑“大娘子可有吩咐”
陆春皱了皱眉“买两条石首鱼回来。都督喜欢吃这个。”
“哎, 哎,知道了。”
陆春又看了他一会儿, 转身走开了。
等到人走远, 钱十才松了口气, 赶紧牵着驴子跑到前院,套上木车,出府去了。
当钱十走到田埂上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今日天气很好,阳光和煦, 蓝天白云,衬得郊野的景致也格外好。
他不由心情大好,开始哼起了小曲,坐在驴车上不紧不慢地往前赶。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从后方拍了一下。他全无准备,吓了一大跳,险些连人带车从田埂上翻下去,幸好后面人眼疾手快将他扯住了。
“谁啊”钱十怒冲冲地回头,却看到一张脸熟的面孔。
“钱老兄,”那人同他打招呼,“咱们又见面了。”
钱十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变作一脸晦气。他牵着驴绳加快脚步往前走,想甩开那个瘟神。瘟神却拽住驴车的车衡不让他走“别走啊,我天没亮就在这儿等你了,可算让我等到了。”
“你等我干什么”钱十想把他拉车的手扒开,“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那人观察着钱十的表情“你看到我,紧张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钱十对他怒目相向,“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眯起眼睛“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呢”
“你上次你找我打听去了都督的行程后,都督便在草市遇袭了你和那些北寇是不是一伙的”
那人不接钱十的话,只笑道“怎么,梁都督怀疑你了”
“没有”钱十又羞又气,“都督已经让人查府上是否有人走漏消息了,若非我把金子藏得好没被发现,我非掉脑袋不可”
那人听完钱十的话,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竟然将扒车的手放开了。
钱十没想到他会忽然松手,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牵着驴继续往前走。
“站住”那人在后面叫道,“钱十,你再跑,我就让人去梁都督面前告发你。说是你私受金钱出卖了她的消息,害她险些遇刺”
钱十的双腿立刻僵住动弹不了了。
那人见状满意一笑,慢悠悠跟上来,从怀里掏出块金锭亮到钱十的眼前“不跑就对了。我今天又给你带了好处,你若跑了,可就错过啦。”
钱十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黄澄澄的宝贝给勾住了。他骂道“你疯了么还告发我我若死了,你也别想好活”
那人哈哈笑道“慌什么同你开个玩笑罢了。我今天再找你打听件事,只要你照实说,我非但不去告发你,这宝贝还送给你,如何”
钱十盯着金子的眼睛眨都不眨,脸上也出现动摇的神色,那人心中一喜,知道有戏“别担心,你只要带回去藏好了,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这件事。”
钱十咬咬牙,终于松口“你又想打听什么”
那人连忙问道“梁都督最近可曾在府里关押过犯人么”
“犯人”钱十摇了摇头“什么犯人未曾听说。”
“未曾听说是你不知道,还是没有这桩事”
钱十眼睛只顾盯着金块“你这话问得奇怪。抓了犯人,怎么不往县衙送为什么会关在府上就没这事儿。”
那人将信将疑地看着钱十,还是担心他消息不灵通,又问道“既然你负责采买,每日采买的东西可有变化譬如要采买的口粮变多了绳索、棍棒之类的”
钱十摇头“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的。”
那人听了钱十这番话,暗自道看来那失踪流寇应该不是被梁阑玉给抓走了。
但他也不敢完全放心,又道“此事你再多替我留心一下,譬如府上总有些你进不去的地方,那里是否有异常;若你认识都督身边伺候的人,找他们去探探口风。另外都督最近在忙什么,有何计划,会去什么地方,你都替我打听来。”
钱十听他一口气提了这么多要求,神情大为不悦“你要打听的也太多了吧”
那人笑着将金锭塞进钱十手中“你先收着这个,以后还有你更多好处呢。”
钱十顿觉掌心一坠那金锭的分量还不轻他又用牙咬了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