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阴雨,孤鸿子的葬礼也让峨眉的气氛低迷了许久。
风陵师太年纪大了,这种时候方艳青自是留在峨眉帮忙操持着,哪怕她从前并未接触过这些门派庶务,但她聪慧一点就通。
开始有些忙乱,很快就条理分明地上了手。
尽管有的弟子原本还有些不满和不服气,但在风陵师太的支持下和方艳青展示出的能力后也渐渐没了声音。
葬礼结束后,风陵师太就病倒了。
她虽心如明镜般劝慰方艳青这是孤鸿子自己做出的选择,但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又如何会不难过呢。
方艳青亦不知如何开解她。
该懂的道理风陵师太只会比她更明白,因此她只能尽力如孤鸿子师兄在时那般处理好峨眉的一应事务,又尽心汤药侍奉床前。
如此就入了冬,到了年末。
尽管大家心中都因大师兄孤鸿子的死而郁郁,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新年里到处张灯结彩的喜庆布置终于冲淡了一点悲伤。
风陵师太的病也有了起色。
往年方艳青到了这时都会回终南山古墓里陪母亲过年的,但今年她实在放心不下峨眉和师伯,便去了信留了下来。
外面寒风阵阵,冬雪飘飘。
方艳青坐在风陵师太的屋内剪窗花,她们搬了一个小桌在床上,风陵师太也坐了起来淡淡笑着教了她许多新鲜的花样。
从前见她惯来严肃的模样,还真想不到会有这样精巧的手艺。
据她笑谈,这是她幼时郭襄祖师教的。
郭襄祖师生性慧黠,古灵精怪,对什么都感兴趣学什么都快,她说在这点上还是父亲方评的性子更与祖师合得来。
方艳青一边听着师伯口中的旧事,一边手指灵活地剪出一个与风陵师太极相似的小像递给她,果然哄地她很展颜一笑。
“你倒是也与你父亲像得很。”
方艳青初到峨眉时,见她通身清冷地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风陵师太本以为她该是更像
她母亲,或者说是那位传说中的小龙女。
而后来相处久了,便知这孩子清冷淡漠的外表下内里的聪慧灵动活脱脱是随了她父亲,当然还像那人……
风陵师太注视着面前明眸含笑,顾盼生辉的白衣少女,早已看透俗世历经沧桑的眼里不禁闪过一缕忧思。
……她真的要做出那样的决定吗?
方艳青自然不知此时风陵师太在想什么,她只看到原本好不容易暂时忘却伤怀有了笑的师伯突然又沉下了神情。
然后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木匣。
“青儿,这是之前我收拾你师兄的遗物发现的东西。”
“……里面是你父亲的信。”
风陵师太没有说地太清楚,但聪敏如方艳青又怎会不知其中含义,原来父亲并没有突然杳无音信,只是他的信都被扣下了。
风陵师太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他为何这样做。”
方艳青低头抚摸着木匣,没有说话,但她却已明白了原因。
两年前她本以为自己已与师兄说清,后来师兄也的确主动退回了恰当的距离,看她的眼神和关心都是师兄妹间合适的态度。
她一度以为他是真的放弃了。
她将他当做亲兄长般,因此在他面色如常状似玩笑般随意提起她和杨逍的婚事时,曾不设防地回答了只等与杨逍一起拜访父母。
想必便是这般原因吧……
若是没有明教的变故和父亲突然的杳无音信,这两年里她的确可能早就与杨逍在彼此情浓之时一鼓作气结为爱侣。
“青儿,这件事是孤鸿子这痴儿做错了……”
“你怪他,但请你别恨他。”
这不是逼迫,这只是身为师父为自己那为爱成痴的弟子诚恳的请求,倘若他身死后以性命爱之的女子却恨他如仇眦。
这该有多可悲啊……
方艳青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木匣摇了摇头,不知是何意。
……
木匣是直到方艳青回到自己房间才打开的。
但里面厚厚地一叠信数量显然出乎她意料地多,她再翻了翻,
里面其实只有四五封信是父亲在两年里寄来峨眉的,而其余的……
都是孤鸿子自己写的。
信封上面没有署名,方艳青一封一封打开来看。
原来里面竟是孤鸿子的日记,但并不是每一日都记,最早的日子开始于三年前她初来峨眉的那一天与他的初见。
还有他最初教授她峨眉剑法,他对她谈及幼时与父亲的趣事,他为她在院中栽种的梅树,他们一起在冬雪降临时煮酒赏梅。
字里行间明明是平淡如实的描述,并未用任何夸张抒情的语句,却无不透露着少年人藏也藏不住地几乎跃然纸上的怦然心动。
再到后来她对他的有意疏远,那个白衣少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