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挂着的银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轻缓悠扬。
不过,一直到她走,莫齐轩也没有踏入室内一步。
后来,她每逢进府,都必要来寻李新柔。有时从匣里抓一颗糖走,有时坐在窗下听她娓娓道来书中的故事,或是唱一首清雅的曲子。其中她最爱的是忘忧谣,据说是一位思念丈夫的妇人所谱,哀而不伤,引人入胜。
而莫齐轩从不参与她们的谈话,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练剑,偶尔把饭菜或汤药端进屋里,然后不知去处。
这样的日子没能持续太久,有一天她再过来时,院子里竟挂上了丧幡。
李新柔死了。
听说,莫齐轩抱着她的尸骨,在屋里枯坐了一天一夜。
但他一滴泪也没有流。
见到莫子书的时候,少年爬满了血丝的眼睛空洞地转动,脸上没有悲伤更没有痛楚。
他用一种再平常不过的语气,淡然开口“要吃桂花糕吗”
莫子书看着桌上油纸包裹的一块桂花糕,对他说“你真是个冷血的怪物。”
说完,她转身离开,抬袖揩净眼角的泪滴。
没过多久,她便听说,莫齐轩因为违抗家主的命令,被赶去偏院独自生活。
母亲说,他虽然性情乖戾,却是这一代最杰出的天才,如若能够拉拢,必定可以成为助力。
她想起少年冷漠的眉眼和泛红的双眸,低头应下这份要求。
半个月后,她带着亲自做好的桂花糕,前去看望莫齐轩。
她还没来得及为那天的话语道歉,少年的脸上就浮现出刺眼的嘲讽。
所有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掌将桂花糕打翻在地,恶劣地吐出一个字“滚。”
她再也无法抑制怒气,骂完一句“莫齐轩你活该当条丧家之犬”后,便大步流星摔门而去。
然而,在跨出院门的一瞬间,她竟鬼使神差般回了头,在匆忙间最后看了莫齐轩一眼。
少年正沉默地俯身,僵硬而缓慢地将桂花糕捡起。
他依旧面无表情,唯独在脸颊上,挂了一颗清晰的,晶莹的泪珠。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的是,那些好听的歌,软糯的桂花糕,李新柔一次也没有为他唱过、做过。
故事结束,莫子书也渐渐从思绪中回过神,笑着说“所以说,他的脾气真的很臭。”
姜翎眨眨眼,犹豫着问“莫齐轩的娘亲,对他不好吗”
其实她看书的时候就知道,由于上一辈的恩怨,莫齐轩和母亲的关系一直很僵。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亲耳听听莫子书的说法。
莫子书沉默片刻,答道“可能的确算不上好吧。她对表哥永远只有训导和斥责,不准他吃甜食,不准和府里其他人过多来往,每天必须练功六个时辰以上。”
“记得有一次我去看望他们,恰巧碰见表哥跪在院子里,舅母则拿着一根枝条正在抽打他,断了就再换一根。”
姜翎蹙眉问道“为什么莫齐轩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
莫子书淡淡地说“好像是莫北川在比试中输给他,一怒之下就把院子里的东西给砸了,连两棵桂花树都被砍倒。当时舅母不在,回来看到这幅场景,当场气急攻心,差点没晕过去,第二天就狠狠打了他一顿出气。”
姜翎气愤地打抱不平“这关莫齐轩什么事呀”
莫子书瞧见她的样子,不觉笑了一声,说“我只知道,从那以后,但凡是碰上莫北川的比试,他就再也没有赢过。”
“”姜翎沉默不语,像是在沉思,又像在发呆。
“别太心疼。”莫子书无所谓地说,“他皮糙肉厚,没什么大事,被打得背上全是血,还能在舅母捂嘴咳嗽的时候,回头劝她注意身体,别动气。”
“我没心疼”姜翎小声说,“我就是觉得,他不该被这么对待。”
“有什么该不该的,世界上那么多家庭,难道谁都能得到无私的爱吗”莫子书垂眸低语,漠然一笑。
姜翎无话可说。因为她自己,也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还有。”莫子书突然抬头盯住她,“不要试图了解他了,嫂子,不要。”
姜翎愣了一下,还没理解过来她的意思,莫子书却已经恢复往常那般甜美的笑容“对了嫂子,我前些日子刚买了一支钗子,你要看看吗”
“啊嗯,好啊。”姜翎应道。
莫子书离开后,姜翎一个人在房间里发起呆。
她总觉得好像有很多话要问,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天晚上,莫齐轩依旧没有回来,她也就不再等待,草草熄灯睡去。
而偏房之内,清冷的月光下忽然掠过一个黑影,门被砰地一声撞开,莫齐轩跌入房内,捂着伤口靠在门边,双眸紧闭,喘息嘶哑。
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痛,他甚至连给自己上药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狼狈地缩在角落,等待着灵力驱散少许痛感。
风从庭院呼啸而过,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