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贤馆的后院喝杯水。
清静小院,鸟语花香。
室内,一条木案,两张席垫,侍卫立于后侧。
嬴政先行坐下,不急不缓地说,“你也别站着了。”
张良身体僵硬,慢一拍在木案另一侧坐下。
他保持着不能更标准的正襟危坐姿势,一时间却不敢直视对面的人。
曾经,他从不畏惧始皇帝。敢于散尽家财,抱着死也无妨的想法,千里迢迢去搞刺杀。
如今,相对而坐。
明明对方没有喊打喊杀,那些侍卫的佩剑也都在剑鞘之中,但莫名的惶恐涌上心头。
张良清楚自己是后悔了。
不是因为逃亡被抓会命不久矣,而是发现此生走到尽头时一事无成。
他承认了大秦统一六国的合理性,承认了嬴政有着远超韩王的能力,就是否定了过去自己的理想与坚持。
人生目标出了错,刺杀变得非常可笑。
大罪已犯,他才发现比起让嬴政死,更希望是能参与到建设伟大的王朝之中。
气氛异常古怪。
一条木案,划出两个世界。
嬴政神色平静,还有几分闲适听窗外鸟鸣。
张良目光越垂越低,强忍着不让沮丧情绪外泄。
沉默弥漫了许久,久到让一个人觉得窒息。
嬴政忽然开口“听说过赵高吗他曾经犯下死罪,朕特赦于他活命且继续做中书令。谋逆是死罪,但非绝无一线生机。大秦广纳各方贤能,若有匡扶天下的不世之才,又能大彻大悟地忠于大秦,朕未尝不可法外容情。”
张良倏然抬头,此言仿如仙音,甚至比博浪沙当日听到的仙谕更加震慑人心。
此刻再看嬴政,其形貌不怒自威,目光深不可测。韩国王族与之相比,就是萤火与太阳争辉。
其实,嬴政对待六国遗民足够宽容了。
公诸天下的文书所言是真,始皇帝没有没收六国贵族的所有家财,希望是六国归心共建大秦。偏偏,叛乱之人以此做了祸乱天下的本钱。
嬴政“当下只余一问。张良,你可有让朕法外开恩的本领”
没有本事的话,也不必刀下留人,就是这么现实。
张良下意识地摸向袖子,其中藏着他写的帛书。
自从刺杀失败开始大逃亡,他在途中断断续续写下了一卷治国策。
说官吏架构,说军功利弊,说开疆拓土与休养生息的同时进展,也说不可再分封六国旧人。
祖上五代为相,他自幼耳濡目染习得一二,但也知未曾躬体力行,见识终是不足。
此卷帛书为谁而作又希望谁能批判地接纳它
其实,有的答案早在心底。
故而在前途迷茫时就落笔成书,而且还一直随身携带着,亦是明白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鄙人偶有所得,愿请陛下一观。”
张良没将帛书直接放于木案上,而是侧身抬手,向侍卫方向呈递出去。
荆轲刺秦,图穷匕见,此事传遍天下。
张良作为同样有刺杀前科的罪犯,在细节之处谨慎行事,主动请侍卫检查帛书没有暗藏危险。
嬴政瞧着这一幕,满意之余却不会多给几分信任。
可信与否要时间去验证。在获知赵高与李斯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不会疑神疑鬼,但能给出的信任越发少了。
接过侍卫递来的帛书,翻阅起来。
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道不错,张良是有些谋略在脑子里的。不愧在咕咕的叙述中有谋圣之称,这人不是浪得虚名。
待嬴政看完此卷文字,不见喜怒地抬头。
“朕惜才,但你要记住了,机会只有一次。几年前,朕特赦赵高免于死罪,他却不知珍惜地欺君罔上,落得挫骨扬灰的下场。前车之鉴,愿君牢记。今日起,你先随蒙毅做事。”
张良听到这些话,无法克制地喜形于色。
不只是命保住了,更重要的是始皇帝认可了他的谏言。
他向嬴政深深一拜,“今日之后,鄙人必以国士报秦。”
嬴政微微颔首。启用张良除了看重他的才华,亦有另一层深意。
大秦并非严酷治国,真心归秦者,旧罪可免。待改良的律法审核通过后,更多人能感受到这种改变。
明朝文渊阁
朱元璋在立了朱棣为太子后,又下发了准备迁都北京的诏书。
这个选址不能说出人意料,毕竟它是燕王封地,却彻底舍弃了先太子朱标去巡查的洛阳与长安。
迁都一事不在一朝一夕,前前后后少说要十几年之久。
随即又一道圣旨下发,准备开始疏浚连通南北的大运河。洪武帝在旨意中明说,水路通畅便于粮草调运赈灾,也便于商贸发展。
谁人不知朱元璋抑制商贸发展。
近日接连数道圣旨,无不表明皇上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