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散朝后。
夏宅。
“微臣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殿下降罪。”
夏原吉领着全家人跪在地上行礼道。
朱高煦没有接夏元吉的话,而是径直走进客厅中堂下的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下,仿佛回到东宫一样,毫不拖泥带水, 自然而然。
赵俊臣、康平皆躬着身,一左一右,侍立在朱高煦身后不远处。
韦贤与郭鉴如两尊门神,守在客厅门外。
傅让、耿瑄、盛磊、汤运四人,则领着一队护卫守在夏宅门外。
此次朱高煦外出,将东宫几名守将全数带了出来。
夏原吉不知朱高煦为何忽然驾临, 也不敢问, 他行礼见过朱高煦后, 赶紧吩咐夏妻去沏了一壶寻常的山茶水。
他亲自用托盘端着那壶刚沏好的茶与几个杯子,不卑不亢的来到客厅,然后恭敬的将茶壶与茶杯放在了中堂下的案几上。
“太子殿下,臣家境清贫惯了,没有什么名贵的茶水,只有一壶普通的山茶,还望殿下见谅。”
朱高煦看了一眼旁边的凳子,示意夏原吉坐下。
待夏原吉落座后,朱高煦直言道“父皇陛下给你放了两天假,让你好好休息。孤闲来无事,特地过来看看你。”
“臣谢殿下挂念。”夏原吉恭声道。
朱高煦道“郁老尚书重病在床,其在京城中没有家眷,只有一个老管家和几名家仆在照顾他,你却是去看过多次。”
“孤知道你对老尚书待之以师礼,你效仿老尚书甘于清贫的品德。但夏侍郎你可知道,郁老尚书的长子郁英杰与次子郁英贤, 皆有一个铺张浪费的坏毛病。”
前段时间夏原吉常去拜访郁新,待郁新的两个儿子闻讯赶来京师后, 夏原吉去的才没有那么频繁。
夏原吉闻言, 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
朱高煦接着道“并非是老尚书早年没能教好两个儿子,而是这两个孩子成年中举步入仕途后,便长年在外,并不在老尚书身边。”
也就是说,郁新的两个儿子离家到外地做官之后,失去了郁新耳提面命的约束。
朱高煦说这番话,是想让夏原吉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是郁新这样道德高尚乐于清贫的人,仍旧无法让其亲人或朋友也像他本人一样甘于清贫。
“父皇陛下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我等不辞辛苦,任劳任怨,为的是创造永乐盛世,让大明子民皆过上富足的生活。”
朱高煦朗声道“可你要记住,朝廷官员同样是大明治下的子民若是连朝廷的官员都饿死了,那谁去治理百姓”
他知道,即便他说了这些话, 也难以扭转夏原吉早已固化的观念。
夏原吉这种人, 就像历史上劝朱棣不要北征一样,为了他的坚持,宁愿死,也不会改变原来的信念。
“殿下,臣有一言,不得不说。”
夏原吉恭声道。
朱高煦道“说。”
“世人都是矛盾的,看见好官受罪,心里难过,而看到坏官徇私枉法,心里也一样难过。对于前者,多半是出于同情,对于后者却更多的是愤怒,世人会认为做官就不该徇私枉法。可问题是,若好官不再愿意受苦,那还是好官吗”
夏原吉逻辑无比清晰的说道“殿下,若微臣先顾自家人,把俸禄拿去买宅子,不管朝廷粮饷够不够,那殿下今天还会来臣家里,对臣说这番话吗”
朱高煦闻言,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
“孤今日来,不为别的,是来问罪的。”
朱高煦陡然提高声量,望着夏原吉,责问道“你身为堂堂的户部侍郎,朝廷大员,竟然让你的母亲住在这种漏雨的房子里,你对得起老夫人对你的养育之恩么”
他的这番质问,把夏原吉问得哑口无言。
坐在隔壁屏风后的夏母与夏妻听了朱高煦的话,都忍不住流出了感动的眼泪。
“殿下,臣有罪臣犯了不孝之大罪,请殿下责罚。”
夏原吉眼中含泪,跪下磕头道。
朱高煦趁机道“你连你的家人都照顾不好,谈何替朝廷治理天下百姓修身齐家,然后才是治国平天下。夏原吉,孤希望你能明白,你可以对自己严苛,但你不能让你身边的亲人跟着你遭罪受苦,而这个苦和这个罪本来是不需要受的,你明白吗”
“臣懂了。”
夏原吉低头道。
“父皇陛下以你忠心体国为由,特赐你三进的大宅子一座。孤现在罚你,由你背着你的老母亲去新宅子,路上不许休息,必须一口气把你的老母亲背过去。”
朱高煦故意提高声音道“你那新宅子在城西郁老尚书宅子的对面,距离你这旧宅子大概有三里路,不算远,但也不近。”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康平,吩咐道“康平,你领着人在前面开道。”
接着,他又看向门外,高声说道“韦贤、郭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