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顺利入了城。
朱淑真回望城门, 不由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窦娥在一旁听见,问道,“淑真姑娘, 怎么了?”
“无事。”朱淑真摇头,“只是有些感慨。主公说得没错,大黎气数已尽,这座塔……快塌了。”
“怎么说?”窦娥有些好奇。
“虽说官员收受贿赂这等事,哪里都有, 可历朝历代,这一条都是写在律法之中的, 只是轻重各有不同。既是犯法,多少要遮掩些。如今咱们明着来送礼, 竟无一人过问,可见已成风气。”朱淑真慢条斯理地说, “以小见大,恐怕整个大黎上下,这样乌烟瘴气的事不会少。”
这样一个朝廷, 会被推翻也就不奇怪了。
“何须看这些?”窦娥也是一叹,“淑真姑娘只看那位先帝的荒唐事迹,便知这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
顿了顿,又说, “这于咱们是好事, 否则,还不知要如何敲开宋大人家的门。”
“说得也是。”朱淑真也笑了。
她只是感慨生民艰难, 但在哪里生民不艰难呢?除非……他们生活在主公的治下。
所以她们才要助主公,去开创她所说的那样一个世界。唯有如此,才算是真正地让那些小民们解脱出来。否则, 再多的感慨,也不过是站在河边叹息溺水的人,徒劳而已。
这样想着,朱淑真便扫去了心头的阴霾,大步向前。
虽然巴城比方县大了很多,不过城市的格局,大体都是差不多的。衙门总是建在中心,沿着入城的大道一路向前就能走到,而官员、权贵、世族、豪绅,便绕着这个中心,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最后才是平民所住的坊市。
宋之睿的地位只在刺史陈炯之下,纵然是在西州的地盘上,要低调一些,住处也肯定在府衙附近。
但车队只走到一半,高五娘就从后面匆匆地赶上来,问她们,“二位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宋大人府上。”窦娥自然地说。
高五娘无言地看看她,又看看朱淑真,来回看了几次,才叹着气问,“难道姐姐们就打算这般找上门去,说是来送礼的?”
这话一问,窦娥和朱淑真便知道如此不妥了。
两人对视一眼,窦娥拉着高五娘的手道,“难怪主公急着让五娘与我们同来,我和淑真姑娘都没经过这种事,难免考虑不周。若有不当之处,五娘只管说来。”
高五娘笑眯眯的,“姐姐们的想法原没有错。不过那位宋大人身居高位,咱们巴巴地上门,人家恐怕未必在意。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摸清楚宋大人的脾性和喜好,再对症下药。”
窦娥恍然大悟。是啊,就这么找上门去,人家知道她们是谁?就算听过方县,恐怕也不会将她们放在眼里,说不定收下礼物就撂在一旁,不去理会,那不就白送了?
好在有专业人员在,窦娥十分干脆地将指挥权交给了高五娘。
高五娘将情报人员撒出去,很快就带回了各种各样的消息,并不只局限于宋之睿,而是整个巴城排得上号的人和事都打听了。
原来这位朝廷派来的制置使大人,之所以能在巴城站稳脚跟,可不仅仅是像君琢说的那样识趣、不管事。毕竟他要是没什么用处,凭什么稳稳占据这样的高位?
他出身的宋家,在洛京也是名门望族。最重要的是,在大多门阀世族因战乱外逃的时候,宋家却是抓住时机,站在了仓皇登基的新帝身边,为他出谋划策。雁孤云的义军被平定之后,新帝回到洛京,宋家自然一跃而上,煊赫至极。
宋之睿的兄长宋之琳,官拜宰相,正是最炙手可热的时候,想来即便是西川节度使乔珩,也绝对不想招惹他。
他留在西州,便是西川跟朝廷之间的润滑剂。
除此之外,宋之睿在巴城,也同样有自己的势力。他自己纳了巴城豪族林家的女儿为妾,又为儿子聘了另一个豪族黄家的女儿,靠着姻亲关系,将两个豪族牢牢绑在自己这艘船上,隐隐有跟陈炯分庭抗礼之势。
在这个基础上,他的“不管事”,才能让巴城刺史陈炯敬他分。
好消息:这是一个有实力的制置使,对她们来说更有用处。坏消息:既然对方有实力,就更不会将方县看在眼里了。
不过高五娘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但凡人活着,总是有所求、有所图的。而投其所好,正是她高五娘最拿手的。至于要怎么接近宋之睿,她也已经有了打算——宋家门槛高,那就先去接近他的姻亲。
被高五娘选中的是林家。
虽然黄家才算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但枕头风的效果,显然比让儿媳开口来得好。尤其宋之睿的妻子并没有随他上任,所以在巴城,后宅就是那位林夫人说了算。
高五娘本来想好了一系列结交林家人的方法,但是被窦娥拦住了,打算借此机会让情报人员试试手。
因为一开始就有让情报人员通过后宅获取消息的打算,所以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