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劲广掷了瓷碗,浑浊的眼底映出肖逢毅身穿鹤氅的矜贵模样,抬手握住了牢柱。
“肖逢毅,别以为你当年舍命救驾的诡计无人识破,老夫只是看在情分上,放了你一马。奸佞小
人,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嘈杂窃窃的氛围中,其余囚犯没有留意他们的暗中较量,但斜后方的狱卒注意到了,不禁冷汗淋淋。
肖逢毅眯起同样不算清澈的眼,陷入沉思。裴劲广若真有他的把柄,早该在他率兵攻城前就已散播出去才是,还会等到他战功赫赫地重获天子宠信吗?
虚张声势罢了!
谩笑一声,他似没有在意,阴郁着脸离开了。被晾在一旁的裴劲广撸起袖口,看向自己被伤的右手,压了压嘴角。
在听见威胁的话后,肖逢毅选择直接离开,必是以为他恫疑虚喝,但事实非也。当年那场救驾,虽策划周密,却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只不过证据不足,无法直接扳倒肖逢毅而已。而且,他的话无人会信,说出来还会有污蔑之嫌。但裴衍不同,裴衍还有圣上的信任在。
握了握发疼的右手,他踢开倒在脚边的瓷碗,倒在了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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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黑沉,裴衍目送宁越离开,一个人靠在车厢外,手里捏着一封宁越转送的信函。
裴劲广在得知领兵攻打他的主帅是肖逢毅后,就将宁越送出了城,并叮嘱宁越,在他落败后,寻到裴衍,转交这封信函。在信中,他提出了几点对肖逢毅救驾一事的怀疑,还提供了一些佐证。
拢了拢身上的布衫,裴衍将信函装进了袖管里。太子年幼,不该由居心不良的臣子辅助在侧,即便那些证据不足,但裴衍还是忧虑太子今后的路。
如今,一心扶持太子的重臣只有肖逢毅。若是除掉肖逢毅,势必会使太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若是不除掉,在太子登基后,很可能面临肖逢毅把持朝政的局面。
这就需要朝廷再培养一个重臣,在必要时候代替肖逢毅,成为太子的刀与盾。
裴衍想到的人是承牧。
储君身边一日不除奸佞,裴衍自认一日不得安眠,想来,寻药的事要暂且放一放了。与秦妧商量后,一行人当日即改道,留下四名隐卫先代为寻找药草。为了尽快赶回皇城,他们在临近的城中买了马匹,弃了马车。经过两个月的练习,秦妧在骑乘上没有吃力,方向感也大大提升。雪霖则被裴衍背在身后,傻傻地望着一纵即逝的沿途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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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亮,刑部大牢内落针可闻,裴劲广倚在床角望着细窄铁窗外即将下沉的月,想起年轻时鲜衣怒马的往事。
当年,恣意洒脱,没有勾心斗角,是他最开怀的日子,后来,他被权势蒙蔽了双眼,友尽、情
尽,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
忽然就有些悔恨了。
牢门前传来锁链声,狱卒端着托盘走进来,“先生,小的来给您送早饭了,都是热乎的,快起用吧。
两菜一汤,还有米酒,裴劲广哼笑一声,"伙食不错,至少不是残羹冷炙。"
“昨夜小的话重了,还请老先生别介意,那都是演给敬成王看的。”狱卒为他斟了酒,还像模像样地为他夹菜,讨好之意明显。
裴劲广扯了扯腕骨和脚踝上的枷锁,端起酒,习惯性一嗅。像是看出他的疑虑,狱卒笑道:“先生放心,不是鸩酒。”
说罢,还往自己掌心倒了一捧,当着裴劲广的面饮下,又拿起备用的木筷,——试菜。裴劲广敛眸看着,“我已失势,巴结我可没用,还白费了你的酒。”
"小的也不是巴结您,就是心虚,不敢招惹大人物,想跟您赔个不是,以免遭殃。"
遭殃?那要自己可以出狱才行!裴劲广自嘲地摇摇头,接过酒,一口饮尽。
狱卒又为他斟酒,道了声“慢用”,便躬身退了出去。
裴劲广没有动饭菜,一杯接一杯地灌酒,仿佛酒比饭菜能够解忧。
倏地,一只飞虫落在颈间,他抬手拍开,挠了挠被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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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官署中,杜首辅趴在书案上小憩,今日虽休沐,但内阁还有堆积如山的案牍等着
他过目,根本无暇休息。
自从内阁少了裴衍,他的担子愈发沉重,估摸着天子是不打算允他致仕了。
花白头发的老者侧脸枕在手臂上,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却在这时,听见了门侍的惊呼声。
"启禀阁老,刑部那边来报,裴劲广出事了!"闻言,杜首辅腾地站起身,差点打翻案上的公牍。
听完门侍的禀告,他吹灭烛台,匆匆赶往刑部大牢,被铁栅栏挡住了去路。栅栏外全是内阁六部的官员。
这时,两辆马车驶来,刑部尚书和肖逢毅从各自的马车上下来,拨开人群向里走。
见到两位股肱之臣,刑部尚书带着他们一同进入牢房,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