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沈故从小就知道, 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别的孩子在幼儿的时候,大多数都有父母的疼爱,有属于自己的玩具,还有稍稍可以自由支配的一两块零花钱。
他的爸爸早亡, 妈妈对他很好, 却要为生计而奔波, 每天能坐下和他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
小时候不懂事,他也曾经闹着,想让妈妈放下手中的活计,陪自己玩。妈妈眼中噙着泪,满怀愧疚地揉揉他的脑袋:“好, 妈妈陪小故玩, 是妈妈忽视你了。”
白天陪他玩完以后,沈母手中的活计总会做不完, 只能摸着夜色,穿上厚重的连体雨鞋衣,走进淤泥里继续挖藕。
夜晚的泥潭冰冷刺骨, 沈故看着泥潭里里哆哆嗦嗦干活的沈母, 伸出小手抓了一把淤泥,好冷。
从那以后, 他再也不闹着让妈妈陪自己玩儿了。
每次沈母下泥潭挖藕的时候,他总会蹲在岸边, 帮着妈妈把刚刚挖上来的藕用水冲洗干净,装在他们家的箩筐里。
他没有上过幼儿园,六岁前的日子, 他都是陪着沈母在泥潭边度过的。
不是沈母不给他报幼儿园, 而是他自己清楚, 上千块的幼儿园学费对于他的家境来说过于沉重了。
于是,当沈母决定将他送去上幼儿园的第一天,他就向沈母表示,他可以不上幼儿园。
六岁的时候,沈故就近上了一所公立小学,他在学校的成绩很好,讨老师喜欢,却并不讨学生们喜欢。
孩童们总是会以最天真却最恶毒的语言刺痛别人。小学六年,沈故一直在被同学们喊“穷光蛋”,被他们喊“小泥鳅”。
等到上了初中,大家逐渐长大,对另类怀揣恶意,大多只会默默藏在心里。
这个时候,沈母因为常年泡在泥潭里采藕,风湿已经很严重了,不能继续再当挖藕工。
沈故和沈母便在自家的地里种上了蔬菜,每天都拎着菜筐,沿着大街小巷贩卖。
平日里,他会利用放学时间,跑去地里帮沈母种菜,或者接过菜筐去卖菜。每当快到了上课时间,他又会急匆匆的跑回学校,开始继续上课学习。
大概是他的行动过于引人注目,开学没多久,全校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每日辗转奔波的操作。
某天中午,他照例跑回学校,拉开自己的座位,屁股刚挨上板凳。
同桌女生突然捂住鼻子,厌恶地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笑着扭过头去问候说的男生:“好臭啊,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太臭啦~”
后排的男生嘻嘻哈哈地笑:“闻到了,好像是臭农民的汗臭味。”
说着,两人还偷偷用余光瞄他。
沈故嘎吱一下推开椅子,同桌女生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沈、沈故,你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敢做。
他只能跑到水房,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浇在他的全身,用粗粝的洗衣粉把皮肤搓得通红。
他想要,洗掉他身上的臭味。
但他似乎失败了,所有人都变得越来越讨厌他,包括他的初中班主任。
他优异的学习成绩,在对方眼中不值一提,这个班主任只会对着他露出讥讽地笑,像是鄙夷他的穷酸。
家长会结束后,他的妈妈拖着微跛的腿找到班主任,想向对方打听打听他的学习情况,换来的却是班主任地摇头。
“沈故妈妈,不是我说你,沈故的成绩是还行,但比他成绩好的人可多了去了。就你们这家境,连个课都给他补不起,就不说别的了。要我说,还是早早辍学吧,现在早点儿进社会,将来长大了还能多攒点彩礼,娶媳妇儿。”
班主任说着,还又鄙夷地翻了个白眼,“他就算上了个普通大学,将来出来,你们家能给安排了工作吗?还不得去种地?不如听我的,能少走十年弯路呢。”
班主任全然不顾沈故和沈母的脸色,哼着歌儿走了。
下楼时经过垃圾桶,还随手扔掉了沈母特意精心挑选送来的蔬菜。
从那以后,沈母再也没有给沈故开过家长会,她害怕自己的穷酸,会让老师瞧不起自家的孩子。
而沈故,他憋着一股劲儿,最后在中考的时候,成了他们这个教育质量并不怎么样的初中的第一名。
后来,他又参加了荣梧私高的特优生选拔考试,成功考进了荣梧私高。
这本来该是一件绝对扬眉吐气的事。
但对于沈故而言,他的自信心早已在同学和老师日复一日的打压下,消失殆尽。
在这样一个绝大多数学生都非富即贵的学校里,他的自卑感越发加深。即使在这个学校,没有同学欺负他,也没有老师刻薄他。
他习惯了一直贴着墙走路,成为二班的隐形人。连总喜欢欺负人的祝凯和上官思,似乎都从来没有注意到有他的存在。
当穆尚泽走到教室的角落,指节轻轻叩响他的桌子时,他浑身上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