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认真。
“可以,先生,我很欣赏你。”安井七央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很轻的一声,一个不留神气流便从口中吐出。
但是条野采菊听见了。
从他们的世界线触碰到一起的那一刻,条野采菊就维持着倾听安井七央的状态。
最初她在讲述过往境遇,那段话之中他听到了谎言的声音,无所顾忌地宣泄着,是他听过最轻松最张扬的谎言。
说什么神经被刺激了……嚣张的甚至不能称之为谎言。
条野采菊在那个时刻没有在意,他知道咒术师的名号,也不为咒术师是什么而好奇。
直到那段话的末尾,属于安井七央意气澎湃的仿若在激情演讲的声音传来,她说——
她是「书」。
正欲抬起的膝盖一顿,他不自觉收了力,仰面朝着横滨蔚蓝的天空,好像能看见漂浮的白云。
条野采菊转瞬就明白了,先前的话语都是她在铺垫着试图解释她为什么成为了「书」。而恰好在那段话之中,条野采菊听出了谎言。
然而怪异的是,她所述的是「书」的前因存在虚构的部分,但是随后那句作为后果的呐喊着「书」等同于自身的宣示,由鼓膜反馈到神经的讯息都对应着所言的真实。
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现在耳朵告诉他,她以虚假的因,诉说了真实的果。
于是条野采菊极少极少次的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听力判断。
他很少怀疑自己的听觉,怀疑他以失去光明为代价换取到的能“见”到更多事物的能力。
凭借着这双灵敏的耳朵,他审讯过数不尽的犯人,抓捕过数不清的目标。
但是这一次是例外。
任何的思想形态都是受目的驱使的,究其根本,他还没有找到理由说服自己。
如果黑发小姑娘真的是「书」,那他没能听到安井七央坦白身份的目的。可如果不是「书」,他暂时也没听出她的伪装是为了什么。
条野采菊将自己放在了一个不进不退的位置。
他试图更清晰地聆听安井七央,她说出的每个字、每句话,每一次呼吸之间血液的流动,脉搏和心脏跳动的速度,体温的变化,肌肉的收缩。
却荒唐地发现,可以称之为她的目的的,似乎只有那句“重振文坛”。
条野采菊:…………
条野采菊忍不住怀疑这是「书」的欺骗。
从很久之前就流传着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书」,既然拥有着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能力,那「书」的存在无疑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
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犹如神明一般的存在。
他本意不信奉神明。
但是却惊异于这一词语的贴切。
现有的人类观念里,暂时难以找出比“神明”一词更适合的形容了。
“谢谢。”他听到了末广铁肠平淡的回答。
安井七央想起了TS-369的那句,文坛系统和宿主与文豪之间是存在连结的。
她问:“先生,请问一下你的姓名是?”
条野采菊听出了她怀有的期待之情,似乎期待末广铁肠能针对这个问题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而跳动的心脏比语言掺杂着的期冀更加强烈。
但是姓名是无法选择答案的,不论是谁、以怎样的形式诱导提问,答案都是客观的不会变化的。
条野采菊无法理解她在期待什么。
又或者说,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回答?
末广铁肠瞟了一眼条野采菊。
人类的情绪绝大部分都通过眼睛传达给外界,因为眼瞳最能将情绪间的差异表现清晰,但条野采菊失去了眼睛的媒介。
他的眼睛常年合拢,只有甄别面部其他的变化,才能综合判断出他的心态。
条野好像在思考。
——末广铁肠是这么认为的。
他歪着脑袋,卷翘的黑发由此晃动,显出几分可爱的呆萌感,很好地中和了金色色泽瞳孔原生透露出的些微淡漠。
“末广铁肠。”
MK-777:[?]
安井七央紧跟着:[?]
她问:[你这是什么反应?]
MK-777说:[我在想,他怎么叫末广铁肠?]
安井七央继续:[?]
[说一点能听得懂的话。]
就听MK-777继续道:[他的名字在文学史出现过,但是比起文坛,末广铁肠似乎更应该属于……政坛?]
随后它下判断:[总之,他不属于我们重振文坛的范围。]
[…………]
好吧。
安井七央委屈巴巴、还有点失望地皱了皱鼻子,她对上末广铁肠平静无波的视线,虔诚地鞠了一躬:“先生,我以文坛使者的名义向您宣布——”
“很抱歉。”她直起身板,举起的右手托在MK-777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