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把目光从颤颤巍巍的高处移开,“长安那边的消息中,可有宁城公主的?”
赫连燕见老板并未盯着自己的高处,心中有些小失落,“有的。宁城公主当年与廖副使有交往……”
随着赫连燕的讲述,杨玄叹道:“老廖这是太好面子,以至于蹉跎半生。”
可她来作甚?杨玄一怔,赫连燕说道:“宁城公主在长安出家,此次来北疆,怕是为了廖劲。”
“这是老了老了,想来毒打负心汉?”杨玄坐不住了,“走,出城看看。”
……
清晨,树林中空无一人。
地上红叶零散,风一吹,四处飘飞。有的红叶飘到了边上的小溪中,跟随溪流缓缓东去。有的红叶落在地上,跟着风在地上翻滚。
廖劲被人架着下了马车,有人弄来椅子,廖劲坐下,几个随从抬起特制的椅子,一路走到了树林前。
“停下。”
廖劲令人把自己放在了一棵大树下。
他伸手拍拍树干,仰头看着树冠,说道:“雄心壮志皆成空。”
他也曾踌躇满志的憧憬着自己统御北疆的场景,可一次刺杀却让这一切成空。
壮志凋零,令他惆怅。
如今杨玄执掌北疆,他的地位越发尴尬了。
若说刚开始他留在北疆是卡位,在杨玄弄死田晓带来的那些好手,和长安正式翻脸后,卡位也成了多余。
人老了,没事儿做,就会怀念。
他拍着树干,想到了当年。
那时候他年轻,刚进军中时,意气风发,就想做出一番大事业。军中同袍桀骜,笑话他的志向,有人更是讥讽他。
他用一杆马槊打遍军中,号称无敌。随即引来上官关注,一路升迁。
那时候的长安啊!
廖劲微微摇头,笑着想到了那时候。
意气奋发的他得了休假就出去逛,曲江池,各个坊中,甚至城外的村子,都留下过他的足迹。
一次,他出行,在曲江池和人发生冲突,有人出来相劝。那时候的廖劲得瑟,不肯饶人,劝说的那个年轻人就嘲讽他,说他没有肚量。
二人一番争吵,廖劲说肚量肚量,耶耶满肚子的酒量,可敢一试?
试试就试试。
二人寻了地方拼酒,一边喝一边斗嘴,渐渐的,竟然有些投契,于是便约了下次出来再聚。
就这么一次两次的聚会,直至那年秋天,二人来到了城外的树林中,那人的帽子被树枝挂落,廖劲捡起来送过去,为他戴上。
他无意间看到了自己好兄弟的耳垂上竟然有孔洞!
再低头,好兄弟的胸肌比自己的还发达……
我封号宁城。
好兄弟袒露身份,廖劲别扭的装不屑。
宁城说自己是如何混出宫中,又说他是如何的蠢笨,竟然一直没发现。
他反驳,二人继续斗嘴……
情义就这么一点点的蓄积着。
要想尚公主,两条途径,其一是富贵闲人,如此活的自由自在。其二是皇帝想用公主来拉拢谁,如此,驸马不是才华横溢,就得是战功显赫。
宁城说她有办法,可廖劲正值意气风发的年龄,说要用战功来迎娶她。
——我会带着满身伤痕和军功出现在你的眼前。
这是男儿的承诺。
宁城选择支持,二人商议,以五年为期。
廖劲没看到心上人眼眸深处的暗然,欢喜的走了。
这一去,关山万里。
这一去,便是流年。
五年中,他回过长安,但当时并未立功,羞于见心上人。
再度回到北疆,他奋勇拼杀,悍不畏死,博得了北疆勐将的美名。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北辽那边针对他设下了一个圈套,重重围困。廖劲带领麾下反复冲杀,终于杀出重围,可也身负重伤。
五年期到了,他恨不能插翅飞到长安,可却只能躺在床榻之上。
他写了几封信,可没地方投送。
难道还能让信差把书信送进宫去?
公主和外男私下勾搭,名声还要不要了?
好不容易养好伤,廖劲迫不及待的赶赴长安,可到了长安,却接到了一个噩耗。
——公主出家了,说,此生不嫁人!
廖劲拍着树干,“当年老夫哪怕厚着脸皮去闯闯道观也好啊!”
但心高气傲的他,却选择了回归北疆。
回归后,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
可他并不快活。
心中一直有个东西梗着。
若是能回到当年,他会选择硬闯皇家道观!
“常宁!”
廖劲看着树干,恍忽间,那个少女依稀站在前方,巧笑倩兮,“我封号常宁,耶娘都喜欢我。你以后不许欺负我!”
他缓缓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