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官吏兢兢业业。
但有识之士都记得陈国灭亡后,群雄割据的那一幕。
有割据北方的豪强被相邻豪强攻打不敌,为了挽回局势,竟然向北辽屈膝,自称孩儿,恳请北辽出兵相助。
北辽自然乐于横插一脚,于是出兵大败豪强的邻居,并把战败后的俘虏驱赶入河中尽数淹死,河水为之断流。
这事儿被天下人不耻,哪怕后来豪强身死,依旧遗臭至今。
中原煌煌,对异族一直持蔑视态度。
中原有礼仪时,周边异族在树上闹腾。中原文化昌盛时,周边异族嚎叫着在茹毛饮血。对于中原人来说,周边异族实则和野人并无多大区别。
所以陈国灭亡后,豪强对北辽屈膝,自称孩儿的那一幕刺痛了无数人的眼睛。这才有了先生教学生,要先把此事丢出来,把那位豪强鞭尸一万遍,随后再以此告诫学生们。
——你哪怕成了无恶不作的悍匪,至少还能去地底下见祖宗。一旦你对异族屈膝,你祖宗都没脸见鬼。
那位不知名的先生只是惯例鞭尸,却想不到给懵懂的孩子们灌输下了这个念头,持续至今。
杨玄问道:“你必死无疑。”
“是,小人自知罪不可赦。”余福很光棍。
“你想祭拜祖宗?”
“是。”
“香烛没有。”
“小人只要一把小刀。”
有军士说道:“司马小心。”
王老二淡淡的道:“我手痒!”
杨玄点头,“松绑,给他!”
“多谢杨司马!”
松绑后,杨玄问道:“谁有短刀?”
余福说道:“小人身后三步,底下就埋了一把。”
他身后三步是大帐背面,有人过去,在紧贴着大帐的地底下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把短刀。
“若是前面有人围堵,从后面钻出来。短刀埋的浅,很容易挖开,如此兵器也有了。马贼内部这般凶险吗?”杨玄觉得这样的日子堪称是煎熬。
余福接过短刀,“都做马贼了,大多都把廉耻丢在了一边。口中义气无双,背后捅刀子毫不犹豫。小人殚思竭虑,这才镇住了他们。”
此人修为普通,却能镇压一帮悍匪,手腕心机缺一不可。这样的人若是进了官场,或是从军,只需历练一二,就能脱颖而出。
奈何此人却做了马贼。
“为何不去做事?”有人忍不住问道。
余福没回答,他冲着南方跪下,叩首。
“拜见阿耶娘。”
他握紧短刀,跪坐好,说道:“五岁时,路人教授了我一句诗,一道残阳铺水中,我随后便读诵出来,阿耶好生欢喜,说我儿聪慧。”
一句话被听一遍就记住,并背诵出来,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并非出众。
“阿娘也颇为欢喜,出门就喜欢带着我,和邻居夸赞我的聪慧。”
杨玄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十岁前日子还好,杨定夫妇不喜带他出门,但管束不多,让他得以在村子里到处野,整日玩的和一个泥猴似的。
“邻居们也赞不绝口,见到我都说余家的老大出息了,以后定然能考中进士,为官做宰。”
“六岁那年,阿耶和阿娘把家中积攒多年的钱财全数拿出来,带着我去拜师。先生考了我,说是还聪慧,阿娘为此还和先生争执,说我是很聪慧。”
“刚读书,每日归来能听到街坊们的夸赞,我心中乐滋滋的,于是每日苦读。学里的同窗们爱玩耍,就我一人埋头苦读。先生夸赞,我学的越发的刻苦了。”
“八岁那年,同窗渐渐收心,开始刻苦读书。刚开始我还能压制他们。可渐渐的,我被人超过了。”
“我心慌意乱,觉着天塌下来了。”
“先生对我也颇为失望,时常呵斥,说我得意自满,可我并未如此。于是我越发茫然。”
“随后十余同窗学业陆续超过了我,先生眼中再无我,连呵斥也少了。”
“十岁时,阿耶得知我学业不佳,就问我。”
“我当时若是实话实话,说自己资质不如同窗,兴许家中就死了心,也没了后来的那些。”
“可我却违心说最近头晕,所以学业不佳。于是阿耶阿娘就喜笑颜开,请医者来看,花钱买了药……为此家中卖了阿娘的嫁妆。”
余福叩首,抬头,手一动,短刀就插入了小腹中。
“此我罪一!”
“十二岁时,我深知自己学业不足以科举,却依旧隐瞒。家中支应我读书耗费颇大,阿耶把田地租给别人种,自己去做了苦力。”
“此我罪二!”
余福拔出短刀,再度插入另一侧小腹。
他的身体颤抖着,声音却平稳,“十六岁时,我参加考试,名次不堪。我自觉无颜见耶娘,归家后拿了家中最后的钱财,悄然跑了。”
“此我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