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和昭含泪的双眸,微叹一声,“别哭,我看病就是。”
阿忘有前世的记忆,这一世本就是多得的命,她虽然不想死,可也不怕死去。上辈子她生命中死去那么多故人,现在不过是轮到她罢了。
阿忘扶起和昭:“不要怕,不要哭泣。去吧,把大夫请来。”
和昭含泪应是,转身离去。
阿忘坐在梳妆台旁,扶住额头,思绪混乱难言。这一世她过得其实还不错,太后疼爱表哥也照顾,锦衣玉食且不用辗转于他人床榻。除了体弱多病难以活过二十,她的生活已经是平民百姓难以获得的幸福。
对于皇帝表哥没娶她的事,阿忘并不感到多么难过。上辈子嫁过好些人,嫁与不嫁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她只是不想呆在深宫里了,不想牵连进权势的争斗之中。既然命不久矣,她想要到处走走看看。临城的雪景漂亮,夏日也漂亮,所以她来了,能为自己选择埋葬之地是一件多么可贵的事。
那么多人死得毫无准备,可阿忘能够相对自由地死去,以自知去面对未知的恐惧,这已经是一件幸事。
阿忘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与前世有七成相似,只是更病弱些。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彻底于前世死去,然而那已经不重要了。再过一年半载,这上天恩赐的第二世性命也将终结。
生与死的牵绊中,她终将独自死去,不会与前世的亡魂相遇。
这一世的人或许会记得她,或许会将她忘记。而她遗留下的痕迹,终将在历史的长河里彻底殒灭。
微不足道的阿忘。她想到这一点,竟有些开心。
做一个被遗忘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和昭领着束元洲到了。
他初见她时微微愣住,很快便垂下头去,不再看她。
阿忘伸出手腕,仿若凝霜雪的皓腕叫束元洲移开了目光。
他搭手上去,强行冷静下来仔细诊脉。
“有些风寒,”束元洲沉声道,“先天不足,只能开些和缓的药。”
他收回手站起来,道:“若是用我束家秘药,或能延命两年。”
和昭红了眼眶,转过身去不想叫主子瞧见。
阿忘早有预料,柔声道:“多谢大夫。和昭,送客吧。”
阿忘不准备治,听天由命就好。
束元洲拧着眉头:“若是好好将养着,三年也有可能。”
阿忘笑了下,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我知道,不必治了。多活三年,多受三年的罪。罢了。”
束元洲不赞同讳疾忌医,拧着眉不说话。
阿忘微叹一声:“听说临城东湖附近的梅花开了,和昭,送走大夫后我们去东湖吧。”
和昭有心叫束元洲改变主意,擦了擦眼道:“让束大夫陪同吧,若是小姐不舒服,有大夫看着就近伺候,身体也好受些。”
阿忘瞧着和昭难过的模样,不愿逆了她的建议,望向束元洲,问:“束大夫可愿同往?”
他本该拒绝的,可不知为何点了头。
管家准备出行器具,姜逢枝作为仆人随行。
到了东湖,倏然下起雪来。和昭担心主子受凉,不肯让她迎着雪赏梅,阿忘一向宠和昭,也就顺了她意到湖畔亭中取暖品茶赏雪。
小火炉燃起来哔剥噼啪响着,在灰白世界里添上红的声响。阿忘亲自煮了茶,一杯递给和昭,一杯递给束元洲:“尝尝。”
和昭捧着茶,垂下双眸凝视杯中茶叶浮浮沉沉。她不会让主子早早死去的,无论付出什么,也要主子,要阿忘活着。
束元洲饮了一口,心里的思绪也如茶叶浮沉着。人不能成妖,父亲告诫过他,这是束家禁令。
雪越下越大,有些飘进亭内,叫火炉红的声势小了些。阿忘伸出手,瞧雪花在手心融化成一滴。
冬日的馈赠,自然的脉络,这带给阿忘慰藉。无论时光如何迁移,世事如何变迁,月不变,雪亦不变。
唯一长存的不是人类。
也好。欲望不该永久长存下去。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尸骨便少不了。
她或许是倦了,不愿在尸骨上寻故人。
阿忘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地啜饮着。好暖,在这冰冷的冬日里燃起的暖意,渐渐传递到心间。好暖。
“小姐,你看那——”和昭指着亭外一角。
阿忘顺着方向看去,是梅啊。
没有大片大片,那枝梅孤独地开着。是生长在那,还是谁折断了插在那呢。阿忘瞧着梅的红,很快又见繁雪压下,梅花颤啊颤,雪越来越大,渐渐地将它压垮。
和昭见梅枝倒了,蹙着眉跑过去。将梅枝拾来,递给阿忘:“不知是谁折了不要,扔这了。”
阿忘接过梅枝,摸摸上面的梅花,叹了声:“可怜。”
她将梅枝递给管家:“带回去吧,插花瓶里赏两天。”
束元洲皱着眉头,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