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凝神望去, 只见那骑白马风驰云走,疾若星火,顷刻间便逼近前来, 引得围在客栈周围看热闹的人瞬时作鸟兽散,个个忙不迭散去, 生怕被马蹄踏伤。
可即便如此,那些被孙守义和老村长许以重金,召集起来的农夫们却依然不愿散去,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最佳写照。
甚至还有胆大包天的人在那骑白马离自己还有数丈之遥的时候,见骑手速度被人群所阻,有慢下来的兆头, 便壮着胆子往地上一倒, 捂着胸口, 哭天喊地嚎了起来:
“哎呀, 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不讲理的恶人呢, 路上纵马, 见了人也不收缰, 上来就把我的肋骨给踩断了!我告诉你,咱这儿的衙门可就在附近, 等捕快来了, 有你好果子吃!”
他见这白马光鲜,鞍鞯锃亮,便觉得骑马来的人肯定有钱得很;而众所周知, 越是有钱的人,就越要脸面, 不想轻易把事情闹大。既如此, 只要自己开口要钱的时候, 别太过分,随便要个几钱银子,那这人肯定会破财消灾,掏钱了事。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那骑手听闻这番哀嚎后,竟半点没勒马止步的意思,一纵缰绳,快马加鞭,使得刚刚才慢下片刻的白马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顷刻间,这轻骑简装的来者便宛如一抹自九天降下的雪亮流星般,携着猎猎风声、萧萧马鸣,直直朝地上躺着的恶徒踏去了,分明是个打算将错就错,活活把这胆敢来碰瓷的恶人给踩死的无情架势!
与此同时,那白马上的骑手开口了。
在那恶徒惊恐地惨嚎着不住躲闪的时候,在周围人群被她惊得闹哄哄不住闪躲的混乱中,她的声音也极静、极冷,更有着莫名的震慑力与穿透力,使得远远躲在室内的云罗都能听见她说了什么:
“那就死吧。”
那是秦姝的声音,云罗识得。
这位新上任连半月都不到的太虚幻境之主,果然如她许诺的那般,在二十日之约到期的这一天傍晚,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地回来解救自己了!
然而识得归识得,云罗可从来没听过这么冷的声音。只短短四个字,便有出鞘见血、誓不罢休的清傲与杀伐之气迎面而来在,直叫人灵台通明,心中发寒。
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哪个不是笑面迎人,一团和气,在这懒懒散散的闲适环境里优哉游哉混日子?
就算偶尔有刚从人间飞升上来的散仙,一开始对这种氛围颇有微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等他们逐渐尝到偷懒的甜头后,就也随大流地懒散下来了,将一身傲骨变成了温吞吞的笑脸,满怀豪情壮志化作“短短一百字文件都能看上一个时辰消磨时光”的怠惰。
——可正因如此,便显得短短二十日内,便能接手织女文书、打上月老殿、窃走红线、跳下灌愁海、巧取金蛟剪化身的秦姝,有如一把出鞘的锋锐利剑,寒芒过处,无不清明!
这恶徒只是想碰瓷拿钱而已,可不是真的想找死。
他一见秦姝竟和他所知晓的那些和气生财、息事宁人的有钱人不同,立时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先不说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听这个语气,她是真的敢杀人的!
刹那间,人类与生俱来的对危险的感知,终于从他的意识深处浮了上来。
他惨叫连连之下,手脚俱用、屁滚尿流地飞速向外爬去,狼狈得就像是在泥地里打滚的牲畜似的,直到裸露在外的手臂都擦破了大片,血迹和灰尘糊了一身,才在剧痛中堪堪避过从高处踏下的四只马蹄。
直至此时,秦姝才轻轻一拉缰绳,减缓了白马的行进速度。随即她笼着缰绳,缓缓回转过来,自高处向下俯视着那浑身都沾满了尘土的男子的眼神,比数九寒冬的冰河还要深、还要冷,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你竟然还会躲?”
在这样的眼神下,刚刚还在中气十足碰瓷的男人陡然心生恐惧,那种前所未有的、对“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