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明这句话却淹没在小瘸子满嘴跑火车的声音中,无人在意。
最后还是大丫拽着他回到一旁的床铺上,关上房间的灯揭过这一茬:“今天不早了,都先睡觉。”
小瘸子摸着黑钻进被窝里,大丫把小宝抱到上铺,她的床因为让给了张天明,自己也挤去了上铺睡。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简陋生锈的上下铺,和一张用箱子和几块木板搭建的单人床。
张天明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久久没有睡着,看着头顶的方窗泄下一片昏沉的月光,将水泥地上漂浮的灰尘照耀的粒粒分明。
愣神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听见小瘸子磨牙翻身的声音,张天明才悄悄起床。
他虚掩上房门,因为后背有伤,只能慢吞吞的扶着墙往楼道最里面走去。
四周一片漆黑,只余下窗外的山风声。
但即便关着灯,这栋二层小楼的格局张天明也十分熟悉。
小院的布局实际很简单,一层是活动室、院长办公室和李老师的房间,楼梯口有个小厕所。
二楼则是两个杂货间和他们住的小屋,而平时吃饭的地方是在院儿里单独的一所红砖砌的矮平房。
张天明站在楼道的窗边,望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院,只能凭借时隐时现的月光看清杨树的剪影,和四周荒凉的大山。
越是到晚上,越是能凸显这里的荒僻萧条。
不怪小瘸子总想往外跑,这座福利院实在太偏远闭塞了,仿佛因为这几座大山而与世隔绝,如果不是教室里还有一台电视机,他们几个小孩恐怕更不知道外面是一番多么绚丽缤纷的世界。
张天明转过身,继续摸墙前行,一直走到最里面,那个鲜少有人去的小杂货屋前才停下脚步。
二楼的两个杂货间,大一点的在楼梯口,里面杂货不多,都是些常用的拖布笤帚和堆积起来的旧纸箱,再加上一张临时搭建的小床,因为经常有人出入并没有落下多少灰尘。
嗯,高倾也住在那。
而最里面这个小一点的杂货间,就成了人迹罕至落土积灰的地方。
饶是张天明做好了心理准备,推开门时,屋子里呛鼻的尘土味儿也让他差点咳出声来,连忙扭头喘了几口气,适应了好一会才走进去。
张天明自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轻车熟路的往墙角走。
忽略掉头顶遍布的蜘蛛网,和脚下偶尔爬过的小甲虫,抬手把西南角堆积的箱子挪开一个侧身能过的缝隙,然后用手探了探墙壁。
在摸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墙缝后,张天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小储物间里还有一个暗阁恐怕是连赵院长都不知道的事。
暗阁的面积不大,只有一米高,对于成年人来说只能蜷缩着蹲进去,可对于八岁的张天明而言,刚好够他瘦小的身子施展。
张天明随手拿了一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干抹布,一点一点擦着隔间里的浮灰,毕竟这里曾是他的一处小小的避风港。
不过那个时候,第一个发现暗阁的并不是张天明,而是高倾。
和高倾的第一次说话,也是那年秋末的一个巧合。
当时的几个小孩刚经历逃跑计划失败被关三天禁闭,出来时一个个饥肠辘辘,看到什么都像是饿虎扑食一样往嘴里塞,第一顿午饭碗都舔干净了却谁也没吃饱,还不知道晚饭有没有着落。
几个孩子是真的饿怕了。
看小瘸子往袖子里藏馒头,连一向胆小的张天明都因为饥饿萌生了偷食物的想法。
可惜他没经验,做点亏心事全都写在了脸上,立即被李老师发现,追着他满屋子打。
张天明因为心脏病很少挨打,又是个极度怕疼的人,身上挨了几笤帚棍儿就开始眼冒泪花,慌不择路的跑到二楼的小杂货间。
看到角落有箱子就想往里藏,结果箱子没藏进去,自己倒摔了个屁墩儿,后脑勺正巧撞在那扇和墙壁融为一体的小暗门上,一下半个身子摔进了隔间里。
瞬间,四目相对。
高倾漆黑的双眼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张天明。
张天明也害怕的望着他一动不动。
“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
这时李老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高倾一只手拽住张天明的衣领把人拎了进来,反手迅速关上暗阁的小门。
张天明紧张的蹲在里面,顾不得好奇这是哪,高倾又为什么在这里,而是支棱起耳朵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
李老师被杂货屋里的尘土呛得咳了好几声,一边咳一边怒火冲冲的翻箱找人,结果找了两圈都没找到,自己倒被屋子里的灰熏迷了眼,更气了。
“好你个二丫,有胆子你就一直躲里面别出来,最好蹲到老娘气消了,不然接着打你!”
说完李老师拿着笤帚就走了,听着她脚步声越来越远,张天明一颗悬着的心才逐渐松懈下来。
顿时昏暗的小隔间里,只能听见两人呼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