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在双方计划之中的“突变”说起来话长,其实前后加起来不差过三分钟。
待邝露他们带着德龙等作为人质登上小船,热兰遮城城墙上的欧沃德、康纳等人才反应过来。
“噢,天呐,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欧沃德瞪大眼睛叫道,“明国的使者怎么这么凶勐?”
“是他的枪有古怪!”上校康纳脸色难看之极,像是被人打了两巴掌,“我刚才看见了,他的短枪没有装弹就能连续发射,不然我们的军官就干掉了他!明国人竟然发明了连发火枪吗?!”
高级商务员格尔德还算冷静,见状提醒道:“总督、上校,现在不是考虑明国使者多么厉害以及他们是否发明了连发火枪的时候,而是该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德龙阁下还有好几位军官、士兵被他们劫持了,我们还要开炮攻击明国战船吗?”
康纳激动地拍着城垛道:“当然要开炮!叫那些猪猡知道我们荷兰大炮的厉害!打沉他们的船,让他们都成为水鬼!”
欧沃德则道:“冷静,康纳,我们不能开炮,不然德龙他们会被我们害死的。
这次扣留明国使者和战船的计划显然已经失败了,如果再让德龙他们因你的鲁莽而死,我们都要上法庭!”
“难道就让那些黄皮猪猡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吗?他们现在一定在对着我们嘲笑,该死的!”
康纳气得似乎要亲自去操炮,给明国人几发开花弹。
“恐怕我们真的只能看着他们离开了。”格尔德说着放下千里镜,指向远处海面,“你们看,有很多明国战船正向这边使来。”
欧沃德等人拿出千里镜一看,果然瞧见外港东北方驶来很多明国战船。
不过他们并不意外——这些明国战船原本就在大员附近的海域,这次明国使者前来交涉,明国舰队在后面跟着是必然的。
明国人发现码头上的变故,靠近港口的战船打出旗语,后面那些明国战船自然就过来了。
虽然荷兰东印度公司来支援的舰队也在附近,注意到明国舰队的异动,很快就能进入战场,参与战斗。
可那样的话,定然会将数量众多的明国战船逼进热兰遮城前的外港,介时明国战船只有勐攻热兰遮城及内港舰队这一个选择。
或许明国人会失败,荷兰会赢,但那必定是一场极其惨烈的胜利,对公司来讲是得不偿失的。
况且,德龙等人的性命必然也会在战争中被无视,成为牺牲品。
因此,欧沃德想了想,道:“打出旗语,放明国人离开。”
“总督阁下!”康纳情绪更激动了,明显不赞同。
欧沃德道:“上校,要不要我现在就召开评事会议,大家举手表决?”
康纳气得脸红脖子粗,一时却没话可说。
且不说召开评事会后有多少人支持现在就开战,单是召开评事会所需要的时间,就差不多够明国人的战船离开了···
邝露带着德龙等荷兰俘虏回到战船上,才稍稍松口气。
郑泰等战船人员却仍旧神经紧绷,因为战船还在荷兰人岸防大炮及港口舰船大炮的射程之内,随时可能遭到袭击。
当通过对讲机得知南边出现一支荷兰人的舰队时,船上众人就更紧张了,都意识到,一场大海战一触即发。
好在,直到郑泰指挥的战船离开外港,回到大明水师的舰队当中,荷兰人都没有发炮。
回程途中,邝露将德龙等荷兰人交给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审问。
此番针对东蕃岛行动的随军锦衣卫北镇抚司负责人,是副千户刘伟明。
得知邝露等擒了荷兰人,他便亲自进行审讯···
德龙被带到了一艘大船的船舱中,眼见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带玻璃罩的油灯数盏,不仅没让船舱变亮堂,反而显得更阴森了。
他心中害怕,便用荷兰话不断高喊:“你们想干什么?我要求俘虏的正规待遇!”
等他下到舱底,便瞧见好几个身穿怪异服装的明人在哪里等着他,却又各做着自己的事——有的人在磨刀,有的人在擦洗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
这些工具虽然千奇百怪,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上面带着血迹。
德龙又叫了一嗓子,便听见为首的那个明人澹澹道:“德龙阁下,不用再装了,你们的翻译官已经交代,你是会汉话的。”
这个明人说着,忽然抬手向这边一甩,一柄锋利的小刀就擦着德龙的发丝钉在了后面的舱体上。
德龙吓得一颤,险些尿出来,忙用汉话道:“是的,我会汉话,但会的不多——我是公司在福尔摩沙的高级官员,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他忍不住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我们怎样对待你了?”刘伟明笑着走过来,将德龙扶着坐在了一张红凳子上,“我们只不过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难道不可以吗?”
德龙很想说“聊天也不可以”,但终究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