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两国之间的局势,就好像两只已经到了正在野外搏斗厮杀的野兽。
而北齐一方,是个头更大一些的那一只,不过这位个头更大的猛兽,因为先前的不小心以及轻敌,这会儿已经到了遍体鳞伤的地步。
可是尽管受伤,正面碰撞,北齐依旧是相对占优的一方,可以把南陈的军队,赶出淮河以北。
双方的大战,一度已经到了抵角斗力的阶段。
而现在,因为太原的丢失,北齐这只庞然大物身上,又添了一道新伤。
而且如果短时间内齐人没有办法夺回太原,这道新伤的伤口不仅不会愈合,还会越来越大,最终成为北齐身上一道致命的伤口。
有了这道足以让北齐不停流血的伤口,沈毅就没有必要再出死力,跟北齐继续角力了。
但是,北齐想要掉头就走,去处理身上的伤口,沈毅自然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右路军在沈毅的授意下,从广平府直接沿着北齐撤退的方向一路猛追,一路追到了真定府境内。
右路军差不多一万人的先锋部队,当夜在真定府附近宿营。
沈毅与凌肃,都在军中,大营扎下来之后,凌肃来到沈毅的中军大帐之中议事,他先是低头行礼,然后向沈毅汇报具体的情况。
“沈公,齐人退的很是干脆。”
他坐在沈毅下首,微微摇头道:“这一路追击过来,除了捉住几个的齐军斥候之外,便连一支齐人的零散军队都没有看到,他们应该是已经退回了真定府城里。”
“真是干脆利落,全然没有了前段时间的凶狠劲了。”
沈毅将手里正在处理的文书放在一边,抬头看了看凌肃,笑着说道:“这不稀奇,对于边军来说,他们打仗或可以不猛,但是撤退一定是要快的,毕竟在北边,一旦跑不过鞑靼人,命就没了。”
凌肃想了想,看向沈毅:“沈公,您觉得下一步我们应该如何行动?”
“纠缠住他们的主力,让他们不得安生就是了。”
沈老爷眯了眯眼睛,轻声道:“我收到消息,北齐燕都有一支军队,开往太原去了,人数不是很多,想要打下太原绝不可能,估计也没有想着去打下太原,而是要去看住太原的薛威。”
“北齐这个时候,已经元气大伤了,军队动的越多越快,他们的伤势就会越重。”
“等到到了绷不住的时候。”
沈毅悠悠的说道:“硕大一个王朝,可能几个月时间,就会彻底崩灭,消失的无影无踪。”
凌肃站了起来,伸手给沈毅倒了杯茶水,感慨道:“从前在淮安练兵的时候,末将从未想过会有如今这一天,哪怕后来跟随沈公您过了淮河,末将也没有想过,咱们淮安军有一天能把整个北齐,拨弄于掌中。”
“沈公您,真如同神人一般。”
沈老爷瞥了他一眼,笑骂道:“跟谁学的?怎么也学会溜须拍马了。”
凌肃正色道:“末将这是诚心诚意的话。”
沈毅微微摇头,开口道:“外人可能觉得,咱们淮安军一路打过来顺风顺水,可能觉得我沈七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凌将军你是淮安军的主将,你比谁都清楚,从洪德十二年以来,淮安军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难关。”
“远的就不说了,半个月前,我都不止一次的动了撤兵的念头。”
“能够走到今天,都是硬着头皮,一点一点摸索过来的。”
沈老爷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面庞,微微摇头道:“你瞅瞅我,洪德八年九年,咱们在东南剿倭的时候,我还是个白面书生的模样,如今又是个什么模样?”
“前年回建康,我家那个大儿子,都几乎不敢认我了。”
当年的沈翰林,的确是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模样,如今已经是洪德十六年,七八年时间过去,他的面孔几乎变成了小麦色。
如果在另一个世界,这种肤色自然是很“健康”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跟那些文官老爷们,已经有些格格不入了。
凌肃微微低头,开口道:“沈公您这几年,殚精竭虑,着实辛苦了。”
“根据末将看来,北伐至多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两三年之后,沈公您便可以好好歇息歇息了。”
沈毅看了看他,笑着问道:“两三年?”
凌肃怔了怔:“末将是说长了,还是说短了?”
沈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自己的抽屉里,翻出来厚厚一沓,足足有十封书信。
“凌将军猜猜这些是什么?”
凌肃微微摇头:“末将愚钝。”
“降书。”
沈毅笑着说道:“全部都是降书。”
凌肃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感慨道:“看来,末将还是想的太少了,末将还在考虑如何攻城拔寨的时候,北边的官员,已经开始偷偷给沈公您这里递降书了。”
沈毅把这些降书,收进了自己的抽屉里,轻声笑道:“这还只是送到我手里的,现如今,北边的官员们,大部分没有本事,把信送到我手里来。”
“还有更多的人,在等着北齐的一场大败。”
说到这里,沈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