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 林筝就听妈妈说过,很多时候记忆不一定是真的。如果记忆是一张花朵拼图, 你自己将根茎与绿叶全部拼好, 花瓣的部分却让别人擅自给你黏上,那一张郁金香的拼图很有可能变成恐怖的食人花。
大一寒假那年的冬天,林筝在店铺收银台前看到一个猝然而至的青年, 那人目光渗人,戴着口罩,脸上有鞭痕。
他本能间以为那是附近打架的混混。
后来在某个夜晚的烧烤摊上, 因为韩霁山一句话,缺失的拼图归位,他确认那就是韩洺口中回国发疯的大哥,于是,记忆里青年脸上的鞭痕透出森然冷意。
韩洺曾将这件事描述的绘声绘色:
因为父亲几句成全弟弟性向的话, 同样可能是同性恋的大哥一时失控, 掐住父亲的脖子,几乎犯下罪行。
他对韩霁山的许多惧意, 有一半来自于此。
可是, 如今与他隔着一堵墙的韩洺却又说, 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成全, 正相反, 那年韩氏集团的韩延书为了灭掉小儿子喜欢男人的念头, 竟准备去动他的家人……
屋子里动静格外激烈。
争吵,谩骂, 厮打……
林筝在混乱中往后退了一步, 也是这一步, 让屋内的动静静止。
韩霁山骤然抬头。
发旧的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露出林筝半边脸。
眼瞳微微一缩,韩霁山几乎是惊惶地把韩洺丢开,可刚迈开步子,跌在地上的韩洺也同时注意到了外面那个早已想见的人。他脸上悲喜加交,像是预料韩霁山要去干嘛,突然不顾一切扑过去,牢牢拽住对方裤腿。
男人早在看到窗外那张愕然的脸就乱了阵脚,又被韩洺这样一扯,一只腿踉跄栽下去,“咚”地半跪在地板上,前所未有的狼狈。
“筝……”
“闭嘴!那是我的人!是我最爱的人!你他妈为什么要跟我抢啊!”韩洺疯了似地趁机压住对方那只腿,又骂了句脏话,面部狰狞地挥手要打过去……
“哐当”一声,门被踢开,他的拳头也在半空中被截住。
韩洺转脸看去,和已经抬手掐住自己脖颈的韩霁山同时僵住。
“真烦,”林筝满脸嫌恶地将那只手往外一撇,三下五除二把人推开,再看向韩霁山,气得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谁让你动我的狗狗!”
韩洺神色骇然:“……你说什么?”
发觉自己失言,林筝心虚地望了韩霁山一眼,对方还维持着不久前的狼狈动作,微仰着头,薄唇紧抿,有些小心地看他。
狗屎韩洺,看把人欺负的!
他连忙伸手去扶人:“怎么样?没被他打坏吧?”
男人神色一晃,又瞥了韩洺一眼,隐去唇角几乎要克制不住的阴暗和兴奋,握紧那只手直直站起来。
“一点儿小伤,不要紧。”
如果愤怒可以具象化,韩洺的脑袋早已变为烟囱,他气急败坏指着韩霁山:“我打坏他?靠!他都快把我打死了你没看到?还在装!他刚刚碰地的是左膝盖不是右膝盖!筝筝你看啊他在装!”
闻言,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了条腿微屈。
林筝看过去,立马一脸担忧:“还真是这条腿,都站不直了,不会出问题了吧?”
韩洺:“……”
韩霁山垂眸:“没事,不影响走路。”
“这你都信?”韩洺整张脸都绿了,“你别被他骗了,他心怀不轨,不仅是个疯子,还他妈喜欢自己弟弟的恋人,筝筝你知道他……”
林筝过去,直接呼了他一巴掌。
“啪——”
世界突然寂静。
韩洺不敢置信,慢慢扭头看他。
林筝叹气:“按理说我没权利打陌生人,但你一直纠缠骚扰我,又打我的……”及时把“狗狗”吞回肚子里模糊掉,继续说,“还撒谎骗人,你这样的……”又把“脏狗”吞回肚子里,继续再说,“不会有人要的,这一巴掌,是警告。”
“警告?”
“……”
“林筝,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我的气,可这样区别对待,是不是太狠了?你是在故意气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