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妫容没有多停留,说完那句转身出了寝殿,殿外有婢女们守着,他脚步停了一下,“她醒了。” 巫国国主此时还没睡,他坐于凉台观星,夜穹似银河,从此往下看,俯视整个巫王宫。阖宫静如蛰伏的巨蛇,偶有灯火如蛇眼点缀。 近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从凉台的登天梯传来。 巫国国主不用回头,都知道谁来了。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你的大昭公主醒了吗?” 往日听着没什么的话,此刻格外刺耳。 华妫容停下脚步,“是你要她一年之内怀上我的孩子?” 巫国国主侧过头,长眸微眯,看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儿子。他这个儿子就算吃了败战,都没有今日这般颓唐。 他并不想隐瞒什么,在他这里,那位大昭公主的用处只有这个,为巫国诞下继承人。 不过看他儿子这神情…… 巫国国主反问:“你不想她怀上?” 不待华妫容回答,他又道:“就算我不给她设下一年之限,不逼她,她就能安安分分一心一意待你,怀上你的孩子?凤愚,你还看不破吗?倘若不是你都父的预言,我都不会让你娶她,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和亲前大祭司是说过一些话,但华妫容原先从不信预言这种东西。 他在抱昭懿离开地牢时,她晕了过去,他以为她会死,将她放下交给巫医诊治良久后,他的手还在抖。 后来知道她没事,他就一直等她醒,等她说些什么,他希望她醒来能问孩子,至少证明她在乎,可是她不在乎,她更关心那群废物。 华妫容自嘲地笑了笑,她怎么会在乎,她根本不愿怀上他的孩子,她觉得为他诞下子嗣恶心。 她对他全是假意。 华妫容立于凉台,夜风将他的衣袖吹拂起,面容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同以往没什么区别,“你要孩子就自己生,不是养了那么多女人?父王你也没老到干不动,再努努力生一窝。” 巫国国主已经很少动气,听到这种混账的话,默了默,脱下脚下一只木屐,朝华妫容砸了过去。 没砸到,华妫容微一侧身,轻轻松松避开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讨债鬼?”巫国国主恼怒道。 华妫容不答,他转身要走,但走了两步又停下,“我已经许她回公主府,你不要动她。”后半句话格外轻,“以后别说我的大昭公主这种话。”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世间再多一对又如何。 离了巫王宫,华妫容独自骑马往宁北道去,他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跟来时迥然不同的心情,宁北道成了他暂时可以躲避的地方。 一路上不眠不休,他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东西,也许有,路过路边的小茶馆,他好像有吃了一碗馄饨。 回到宁北道,华妫容没有急着下马,立于山坡上看着下方平地的营帐,有巡 逻的巫国士兵发现他,刚要行礼,便被他抬手止住。 “都退下。” “是。” 离营帐很远,但隐隐能听到降楚的声音,他又在炫耀他那些红粉知己,把一群愣头青弄得艳羡不已。 那些话降楚不敢在华妫容面前说,可他敢在其他人跟前讲,所以华妫容也听到过好几次。 无非是他每次出征,他那些红粉知己都要窝在他怀里哭哭啼啼,又给他做靴子,又给他做衣裳。 华妫容以往对此嗤之以鼻,烟柳之地的女子哪有什么真心,不过是看着银子份上给他好脸,再加上一些柔言软语,哄着他罢了。 可是降楚却笑。 “那我也不亏啊,她们图我钱,我图跟她们在一起舒服,互不相欠,多好。要是不想过了,腻了,就爽利地一拍两散。” 华妫容只觉得胸口闷闷地疼,这疼痛仿佛还延伸到额角,似刮鳞之疼。他转身离开,驾马深入密林,找到了一个潮湿的山洞,将自己变成人身蛇尾盘在里面。 为什么这么疼? 疼得他不得不闭上眼。 另外一边。 在华妫容离开后,画露从外面进来,先前就是她守在殿外。她看到昭懿此时的模样,愣了一下。 昭懿听到足音,盯着纱幔的双眼转到来人身上,她脸色很苍白,安静地凝视对方,直到画露出声。 “少主妃您还好吗?” “我睡了多久?” “有一天一夜了。” 昭懿抬手理了理脸颊的碎发,继而神色茫然地将手轻轻放在自己腹部上,腹中的蛇蛋居然还在,旁人怀胎都需要小心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