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消失了,一并离去的是那喧嚣与嘈杂,黑暗犹如上涨的潮水,将哈特完全地裹挟,反卷入深海之中。 即便浑身有着致密的毛发保护,可一瞬间哈特还是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阴冷,身体的温度骤降,一层层轻薄的冰霜在体表凝聚,望向四周,映入眼中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别无它物。 哈特惊恐地大喊着其他人的名字,声音传入黑暗里,只有同样轰隆的回音姗姗来迟,仿佛在哈特拾起卡牌的瞬间,他就被放逐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另一个孤寂、死亡、唯有他一人的世界里。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 哈特跪在地上,双手胡乱地触摸着冰冷的地面,触感坚硬光滑,像是大理石铸就的地面,他如同盲人般在黑暗里摸索着匍匐前进。 时间的尺度陷入混乱,哈特上一秒觉得自己刚刚前进了数分钟,可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已经在这里度过了数月。 感官被完全扭曲,坚固的意志也在冰冷的黑暗下布满裂隙,哈特开始发狂、怒吼,他试着以最洪亮的声音怒斥黑暗,但就像面对着回音壁怒吼一样,几秒后黑暗传来更加浑厚的轰鸣。 黑暗与他对吼。 就在漫长且诡异的黑暗岁月彻底碾碎哈特的心智前,哈特看到了,一抹于黑暗里升起的微光。 哈特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朝着光芒狂奔了过去,这是他这几周、几个月以来见到的一抹光。 身影撞向了光芒,顺势撞开了一道大门。 刹那间人群的脚步声、汽车引擎的低鸣、刺耳的鸣笛、街头收音机发出的歌声……无数的声音汇聚在了一起,化作喧嚣的洪流冲刷着哈特。 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神情有些恍忽,耳朵因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嘈杂,传来阵阵刺痛,可这样的刺痛却几乎令哈特流下泪来。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哈特终于从那黑暗的世界里逃脱了出来,他记得……他记得在黑暗世界之前…… 之前发生什么来的? 正当哈特陷于模湖的记忆中时,哈特注意到了眼前的水泊,镜面里倒映的不再是那布满毛发的野兽,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哈特慢慢地蹲了下去,注视着水面里的自己,他的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最后发狂大笑。 他褪去了野兽的皮毛,重新变回了人类,看看水里的这张脸啊,哈特几乎快忘记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路人们纷纷投来视线,好奇地打量这个奇怪的家伙,但瞥了几眼后,大家就挪开了视线,像这样的家伙欧泊斯内很常见,每天都能遇上那么几个人。 哈特兴奋的脸颊发红,可不等他享受这片刻的快乐,他浑身传来一股股酥麻与瘙痒,像是有数不清的甲虫爬满了自己的身体。 身体的肌肉开始膨胀,毛孔下冒出一缕缕黑色的毛发,哈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畸变着,痛苦的挣扎中身体开始兽化。 “不……不不!” 哈特好不容易变回了人类,他不想再重拾野兽的躯壳了,可就像命运对他的戏弄般,短暂的极乐后,就是更大的绝望。 人群忽然止步,无数的视线一致落在哈特的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个街头表演的畸形秀。 哈特听到了低沉且密集的呢喃,人群审视着自己,窃窃私语着,他能听清他们所讲的每一句话,他们在嘲笑自己、怜悯自己,他们的目光如同烈阳般刺眼,落在哈特的身上几乎要将他的皮毛烧穿。 某一瞬间,人群大笑了起来,抱着猎奇的心态一拥而上,莫大的羞愧与耻辱感令哈特愤怒不已,他抬手便锤断了几个路人的脑袋,可还是有更多的路人涌了上来,他们也不攻击哈特,只是冲着他大笑。 街头的汽车也纷纷停了下来,司机们摇下车窗,嘴里学着野兽嘶吼的声音,然后大笑着按着喇叭,此起彼伏的鸣笛声,犹如一道道枪击,贯穿了哈特的身体,有记着拿出了照相机,闪光灯仿佛是枪口的火光,哈特被射的千疮百孔。 哈特浑身是血地逃向小巷,但人们没有因此放过他,而是紧跟在他身后,放声嘲笑着哈特的身体,叫嚣着要把他关进马戏团、动物园里。 野兽的身影在钢铁水泥的丛林里横冲直撞,哈特找不到出路。 …… “哈特!哈特!” 帕尔默扑在哈特身上,用力地摇晃着哈特的脑袋,可无论帕尔默怎么呼唤,哈特没有丝毫醒来的意思。 哈特双眼紧闭,浑身间歇性地抽搐,他像是在禁受一场可怕的噩梦,双手攥紧拳头,如同一双坚硬的铁锤。 “别叫了,他听不见的。” 高尔德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悲怜地注视哈特,“他被欢欲魔女抓到了,正处于折磨的炼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