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出堂作证了?”范子清问。
陈青看了看蒋飞燕,又看了看堂上堂外的官吏、百姓,一时间思绪万千,犹疑顿生。
他当然也怕,害怕无论今日扈红练、范子清闹出什么动静,众人给蒋飞燕定什么罪,都会在朝廷重臣到来之后,被推翻一切结果,并将闹事一干人等捉拿下狱。
平心而论,这种可能性至少也有九成。
在他的认知中,今日所谓的国人审判,不仅是跟官府为敌,跟朝廷为敌,也是跟数千年来的皇朝体制为敌。
甚至说一句与天下权贵官吏、地主大户为敌都不为过。
他虽然有御气境的修为,但追根揭底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跟官府为敌的下场可想而知,今日之后,他很可能跌入深渊,彻底失去人生希望,乃至祸及妻儿。
陈青看见蒋飞燕在闭目养神,压根儿不屑于理会他。
他看见南山商行的管事目光轻蔑,暗含冷笑与讥讽,好似在看一只马上就会被碾死的蚂蚁。
他瞧见堂上的十二位平民,转头看他的目光充满迫切期望;他还瞧见堂外的无数百姓,正饱满期望的看着他,仿佛这一刻,他就是天下的良心之光。
陈青想起今日出门时,李大头最后的那个问题:是要跪下来向权贵投降,还是愿意挺直腰杆战斗?
在他离开小巷尚未走远的时候,他也听到了李大头最后对小巷邻居说得那句话:
身为同一类人,今日陈青遭受劫难时,你们选择冷眼旁观,则他日祸临己身之时,亦无人为你们摇旗呐喊!
这一刻,人生三十多年的各种经历,在陈青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一一闪过。
每日辛勤劳作咬牙坚持的痛苦,忽然流淌而下的鼻血,偶然站起身的晕厥;
管事无情驱使时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嘴脸,同伴疲累过度突然倒下的身影,亲人病危请假不得,探望回来之后被当作旷工开除的好友......
陈青握紧了拳头。
这个世界应该是这样的吗?
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就该被当作牲口一样压榨,不配做人吗?
他明明只是想离开南山商行、离开燕平,回乡下过自己低欲望的躺平生活,多一些时间陪伴父母妻儿,享受人生本来的简单乐趣,为什么连这都不能?
此时此刻,一个不算好但有可能是此生唯一的反抗机会摆在面前,自己是该怯懦的背弃同伴,一如既往的向权贵低头认输,还是该跟堂上堂外那些同样遭受剥削的人,联合起来奋起反抗?
忽地,陈青瞳孔微缩。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站在堂外百姓人群中,做普通人装扮,正紧紧看着他的人。
那是李大头。
站得笔直,悍卒气质一览无余的李大头,再也不是玩泥巴的乡野小子的李大头。
目光接触,陈青读懂了李大头的眼神。
那是信任的眼神,也是要护卫他周全让他放心的眼神。
一瞬间,陈青回想起当初在燕平偶遇时,临别之际李大头的话:小时候都是你帮助我保护我,这一次,换我来顶在前面!
是的,这一次,的确是李大头跟他的反抗军同袍,顶在了前面。
而且是为他的事顶在他的前面!
刹那间,陈青喉咙硬如磐石,通红的双眸浸泡在了热泪中,燥热的身体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曾今那个什么都不懂,算不得聪明性子也算不得好的普通乡野小子,如今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成长为了一个能够冲锋陷阵、保护朋友的精锐悍卒。
而他陈青,昔日还算优秀,被同村小孩子视为榜样,在大城池闯荡出一些成果的俊彦,怎么就胆小怯懦到了今日这种地步?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双目时,陈青布满血丝的眼眸里,已经尽是无所畏惧的战意。
今日,他要跟所有饱受剥削而敢于反抗的平民百姓站在一起,他要跟反抗军联合起来,一起向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要他们的命的权贵上层开战!
他要让他失去公平尊严的蒋飞燕付出代价,他要掀翻吃人不吐骨头的南山商行,他要打倒面前这个到了此时还将他视为蝼蚁的商行管事!
“范将军,陈某愿意作证!”
陈青转头看向范子清,字字千钧的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