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痛哭流涕。
韩昭同样是一脸悲怆的拜倒在地:“请陛下攘除奸邪,遵循古礼古法,以先人之道治天下,还四海清平!”
所谓古礼古法、先人之道,自然就是帝室与世家共天下,就是消除寒门官员。
这便是世家的条件。
当然,只是说出来给宋治听,等待还价的条件。
宋治望着地上的陈询与韩昭,眼角抽搐、双目如火。
......
陈询之前虽然被宋治吓着了,心里敲起了退堂鼓,准备从一开始就少提点条件,避免狮子大张口,但转念之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伟岸莫测的身影。
他及时醒悟:虽然在皇帝跟世家看来,自己是世家此次行动的领头者,所作所为都是为世家整体发声,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陈氏还有另外的选择,就算跟宋治谈崩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退路。
当然,如果能跟宋治谈拢,让对方同意帝室继续与世家共天下,那是最好。
念及于此,陈询有了底气,恢复了镇定,故而还是把既定说辞说给了宋治听。
......
韩昭颇有些胆战心惊。
之前因为皇帝的威压,他心中也生出了恐惧感,想着是不是把条件主动降一降,免得触怒了即将发狂的皇帝,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他本以为陈询跟他同样感受,不曾想对方竟然那般硬气,好似全然没受到之前气氛的影响,半点儿也不怕死。
这哪里还是个没有骨头的应声虫?
韩昭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陈询。
......
宋治很愤怒,出离的愤怒。
大齐承前朝开科举之余泽,他继承历代先帝之遗志,终于将帝王中央集权、加强皇权的事业推上了崭新的台阶。
这些年来,无论是士人门第与将门勋贵之争,还是寒门与世家之斗,双方在斗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之际,都需要、渴求他的垂怜、支持。
故而他一直算是高居云端、俯瞰众生,无人敢在他面前巧言令色,无人敢于忤逆他的旨意,更遑论对他指三道四。
纵然皇权还未加强到顶峰,但在这段特殊时期,他已经体会到了极致皇权带来的,掌握一切没有掣肘的快意。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快意!
现如今,世家不仅做了逆臣贼子,暗中襄助叛军对抗朝廷,到了这崇文殿,陈询竟然还敢教他做事,教他如何治理天下,要他剔除寒门势力?
是可忍孰不可忍!
......
宋治勉强安耐住火气:“宰相认为朕该除掉哪些小人?”
在陈询听来,宋治这就是在说不可能拔除整个寒门势力,最多处理一些领头者,压缩寒门在朝堂上的力量,让世家势力能够有所恢复。
陈询大喜。
寒门势力发展到现在,他已经不奢望朝堂上没有寒门官员,这实在是太不现实,宋治不可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世家可以默许寒门掌控相当一部分权力,底线是大局得掌控在世家手里,否则称不上帝室与世家共天下。
在有皇帝撑腰的情况下,三省六部地方州县包括各镇大军,有三四成寒门官员,是世家能够接受的极限。
要实现这个意图,让寒门官员接受现实,就必须先撤掉对方几个领头者的权位,否则寒门势力不会乖乖就范。
这么多年来,世家先是被皇帝算计,而后又被寒门压制,受了多少不公、丢了多少权位、损了多少富贵、忍了多少屈辱,一直只能默默承受,无力扭转局面。
现在,借着陇右战事,世家终于赢来了自己的转机。
他们终于能反击!
他们终于要开始反击了!
陈询站起身——谈判讲究的是关系对等,他不能再趴着,韩昭也站起来了。
勉强稳住心神,按下心中想要大肆扬眉吐气的迫不及待,陈询压抑着颤动的嗓音道:
“参知政事高福瑞,曾在国战最为关键的时候,被朝廷委以重任巡查前线,却误判北胡渡河南攻的形势,导致西河城顷刻被夺,精锐王师折损五万,郓州防线差些被全盘打破,中原战局险些坠落深渊,皇朝有倾覆之虞!
“此等小人,在后续国战中,竟还一直在人前高谈阔论,指点国战形势,好似自身全无过错,恬不知耻到极点,已然引发民怨民愤。
“此人不除,人心不安!”
话说到最后,陈询已是斩钉截铁。
他的确是要扳倒高福瑞这个寒门官员的领头羊,借此沉重打击寒门官员的气焰,但他说的全都是事实,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高福瑞这种人就该被治罪下狱。
听罢陈询的话,宋治眼中寒意如剑。
高福瑞是谁?对方身为驸马,不仅是他的女婿,而且官居参知政事,是他的左膀右臂,其荣辱已经不是个人荣辱,而是直接关乎他这个皇帝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