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多事之秋。国危思良将,板荡识忠臣,国势纷乱之际,朕希望有真贤才,能够帮朕治理好这个国家。
“狄柬之,张仁杰,朕欲以你二人为诸州巡查使,官居三品,巡视河北、中原州县吏治,确保地方不再生乱,让州县安稳渡过此次饥荒直到秋收。
“朕给你们便宜行事之权,州县官吏,五品及以下者,若有贪赃枉法之事,可先斩后奏;纵然是四品刺史,也可以当场摘去对方的乌纱,羁押回京!”
说到这,他转过身,目光炯炯的看着狄柬之与张仁杰:“朕希望你们可以成为真正的国之栋梁、社稷肱骨,不避艰险,不畏强权!
“你们可愿意?”
狄柬之与张仁杰当即下拜。
前者道:“愿为国事舍身,不达目的誓不归朝!”
后者道:“愿为陛下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帝欣慰一笑,亲自虚扶起二人,“若能如此,朕无忧矣。”
说到这,他指了指身旁的敬新磨,“州县之中,多有奸恶之徒,朕会让大伴派人护卫你们,助你们镇压宵小。”
张仁杰点头不跌,满脸正该如此和受宠若惊之色。
狄柬之则是眼神微变。
飞鱼卫这种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不受宰相统辖不被群臣制约,由宦官主持只听令于皇帝一人,且能监察百官的衙门,对官员来说无异于头顶利剑、背后芒刺。
这对皇朝官僚体制而言,亦是伤害、是祸患。
但此刻寒门的最大对手是死而不僵的世家,不可能失去皇帝支持,只要飞鱼卫不过分,他们就只能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从皇宫出来,狄柬之眉头紧皱,张仁杰则是喜不自禁、意气风发。
见前者情绪不对,张仁杰打趣道:
“狄兄,你我宦海浮沉多年,如今终于进了风雪亭,还被陛下委以重任,这正是该施展平生抱负、报效君王的时候,何故愁眉不展?莫不是事到临头怕了?”
他虽然为官有原则,但身为臣子,最大的原则便是为君父分忧,如今得到皇帝重视,又能大展拳脚,自然不能不高兴。
狄柬之沉声道:“飞鱼卫不是什么好来头,我们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前途堪忧。”
张仁杰哈哈一笑:“狄兄何苦总是忧心忡忡?”
说着他压低声音:“你应该知道,加强皇权是陛下的最大志向。
“挑起世家文武之争,是为了削弱世家;消除府兵制施行募兵制,则更是对将门釜底抽薪;而后扶持寒门打压世家,则是想要彻底送世家进坟墓。
“但寒门也有寒门的抱负,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便是我们的终极蓝图。
“可这不是陛下想要的!
“陛下要的是不受任何掣肘的权力,所以用贵妃组建了内阁。什么是内阁?另一个中书、门下省罢了。但权力更弱,更依赖皇权。
“这就是分
化寒门整体,进一步集中权力!
“要不是时间尚早,三省都会消失,往后陛下发布的敕令,不用再担心被门下省审核驳回,六部将只能听令行事。
“但这还不够,为了避免内阁联合起来驾空自己,为了避免寒门官员抱成团抗衡皇权,这便有了可以监察百官的飞鱼卫。
“飞鱼卫一出,皇权之强达到顶峰,再也无法约束。
“这不仅是飞鱼卫能够监视一切,让百官畏惧,还有皇帝要是看谁不顺眼,就能用飞鱼卫做脏活!大不了制造飞鱼卫势大难制、蒙蔽圣听、残害忠良的假象。
“而飞鱼卫不像百官身后站着天下庶族地主,他们没有根脚,只是皇帝的一条狗,哪天皇帝想要收拾它们,只需要招呼一声,百官就会群起而攻之。
“狄兄你看,如此一来,皇权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到了那时,百官也就是皇帝豢养的家奴而已,哪里还用担心有人痴心妄想,说跟他共天下?”
狄柬之没想到看似喜形于色、忘乎所以的张仁杰,竟然会有这般清晰无比、入木三分的见解,一时震动诧异的忘了言语。
皇帝加强皇权的一整套方案,的确是这般步步为营、循序渐进,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将世家寒门玩弄与鼓掌之中,堪称鬼斧神工、天衣无缝!
这套方案的高明之处,并不是会一直万分隐蔽,不被所有人察觉,而是即便明晃晃的摆在百官面前,世家与寒门都奈何不得。
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当大家发现皇帝的意图时,无论世家还是寒门,都已入了毂中,有自己的对手敌人,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为了保全自身利益,身不由己,只能向前拼杀。
世家勋贵也好,寒门士子也罢,百官别无选择,若要有破局的机会,除非把一切都推倒,从头再来!
可把一切都推倒,让日月更迭,令山川变色,谋求破而后立,那现在朝堂上的重臣,民间的权贵,谁敢保证自己不会被乱世洪流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