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治跟赵玉洁的感受大同小异。
他笃定赵宁等人会撤,却不曾想对方在以命相博,被事实证明了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任谁都会感到羞愧。
不同的是,宋治在羞愧之后,有知耻而后勇的冲动,开始再度认真权衡自己是不是该立即过去相助。
而赵玉洁则是恼羞成怒,在心中大骂赵宁等人愚蠢得无可救药,竟然为了一场不一定会有胜利的战斗,而甘愿拼掉自己的性命——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
人死了还能有什么?
死了世上的一切还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一通鄙弃之后,赵玉洁进一步开导自己:赵宁等人拼死血战其实对她而言是最有利的,这既能最大限度削弱元木真,又能让赵宁等人非死即残。
这样一想,赵玉洁便渐渐开心起来,逐步感觉这一切莫非是天意,难道上天都在帮她的忙?
自己的心理建设告一段落,赵玉洁有精力去注意宋治了,立马发现对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心神一沉。
她太了解宋治了,只看对方的神态,她就知道对方眼下在想什么,思绪飞快一转,开口道:
“赵宁已经成了王极境后期,他们都难以对抗元木真,可见后者的实力已是今非昔比。”
闻听此言,宋治胸中刚刚燃起的烈火,瞬息间凉了大半。
是啊,赵宁王都是极境后期了,战斗还打成这个样子,元木真的强大已是令人颤栗。
他一个王极境中期贸然加入战团,面对这样的元木真,一旦对方执意杀他,就算有传国玉玺加持,就能保证一定可以像之前从汴梁脱身那样,顺利离开吗?
宋治毫无把握。
意识到这一点,宋治后背冰凉,心悸不已。
还好刚才没有冲动,做下不可挽回的事。
“大都督等人正在为国死战,他们姑且不避强敌不惧一死,朕怎好一直观望置身事外?这一战毕竟关系到大齐的江山社稷……”
宋治觉得有必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大义正气,维护自己的明君形象,免得赵玉洁看轻了自己的品德。
赵玉洁已经察觉到宋治怕了,听了对方这番话,差些没控制住冷笑出声,好在她城府够深,当下做出苦劝的样子:
“陛下已是快到王极境后期,只要陛下无碍,他日成就了天人境,何愁大齐不能灭了北胡?臣妾虽然愚钝,却也知道为君者应该目光长远,不该伤了龙体国本!”
宋治长叹一声,做出为难纠结的样子。
末了,他无比庄重道:“大都督等人都是国家的英雄,朕要为他们建祠立庙,保证香火不绝,让天下人永远铭记他们的功勋与忠义!”
内心里,他对赵玉洁递来的这个台阶非常满意,也借此说服了自己,让自己相信了自己不是因为胆小怕死才不去助战,坐视赵宁等人为国战死的。
再者,帝王怕死也是理所应当。
一无所有的人才大多不怕死,富有天下的人怎能不怕死?
至此,宋治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自己坐视赵宁等人战死青竹山这件事了。
他做好了敬新磨再次归来时,带回赵宁等人战没的消息,他们转身就跑的准备。
敬新磨回来了。
形色匆匆,痛苦满面。
“陛下……”
出乎意料,这回敬新磨在没被宋治追问打断话头的情况下,竟然自己停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太过艰难与沉重,堵在喉咙里一时出不来。
于是宋治知道,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他心中一片荒凉,只觉得天都塌了一大半。
赵玉洁喜不自禁,犹如在漫漫荆棘丛林中,辛苦跋涉多年,终于走出不见天日的群山,看到一望无际平原的旅人。
她紧盯着敬新磨,不想错过对方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她要亲耳确认,赵宁——这个她生平最大的敌人、最厉害的对手、最难缠的阻碍,已经身死道陨,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敬新磨嗓音沉痛,仿佛仅仅是说出这些话,就耗光了他一身修为之力,徐徐地道:
“陛下,大战结束了。
“大都督生死不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一身修为已经不复存在——彻底的不复存在。
“赵宁生死不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的伤势极重,不比孝文山之战的情况好。
“干将莫邪生死不知,可以确定的是,道蕴已是完全被元木真当场击毁,就算不死,往后也将再无缚鸡之力。
“陛下……这一战,大齐损失惨重,代价不可谓不深……”
说到这,敬新磨又一次止住了话头,仿佛累得即将死去,不歇口气不行。
饶是对结果已经有心理准备,真正听到这里,宋治仍是被震得呆愣良久。
“赵宁没死?何谓生死不知?可恨,竟然没死!我要立刻动身,前去结果了她!”
赵玉洁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