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透个口风:等到刺史大人跟仓曹主事解决了自己的事,空出时间,自然会处理他们的问题。
耿安国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是,刺史府先要自己吃饱,然后才会考虑让他们喝汤。
不服?耿安国能怎么办,去查账?他有这个权力吗?上书?他的折子到了大海会听见回响吗?闹事?那岂不是又从王师义军成了乱贼?
说到底,他们只是一群义军,在朝中和地方都没有根基,人微言轻分量不足,谁会认真听他们说话?哪个手握大权的既得利益者,会把他们当回事?
吃他们的空饷,才是上头的正常操作。
军粮短缺,春衣迟迟不到,梁山军中怨言四起,大家都受不了这个鸟气,嚷嚷着如果官府不把他们当人看,那他们就回梁山去。
耿安国比大家更生气,官府的丑恶面目他都没跟大家说,生怕大家听了当时就撂挑子,苦痛煎熬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但他没想过就这么回去,那会浪费这唯一的翻身机会,为了梁山之众的未来,他必须忍辱负重。
想当初,上梁山就是为了求一个快活自在,不被狗官狗大户欺压,不受这些恶霸闲人的鸟气,不曾想混了好些年,现在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只要一跟官府权贵打交道,就得忍气吞声、经受不公、忍受盘剥,现实是如此讽刺,让耿安国觉得人生无比荒诞。
可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像当初那样一走了之,因为他肩负梁山数万人的命运。
沉重的生活负担,最终还是压得他低下了头,弯下了腰,成为了权贵官员面前的听话虫,在被对方狠狠压榨的同时,不敢奋起反抗不敢言行不端,反过来,还要希望对方下手轻点,多少让他有点汤可以喝,能够苟延残喘。
多年来的梁山抗争生涯,到头来,好似半点儿意义也没有,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笑话。
耿安国不知道该说什么。
西河城大战的动静,耿安国在军营也听得清清楚楚,毕竟相距不过数十里,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意识到,战争已然来临。
耿安国心头一喜,想着机会或许来了。
而后,败报传回郓州,大家都愣住了,跟所有人预想的不一样,郓州首战惨败,败得极为彻底。
形势瞬间到了谷底,所有人都被推到了悬崖边上,性命垂危。
让耿安国意外的是,郓州城内,同样有战斗爆发,只不过结束得很快。
他打探到了只言片语,说是一群来路不明的修行者,在一位绝世强者的带领下,斗败了刺史府的修行者,还聚集到刺史府前,向刺史大人当众发难。
因为不能擅自离开军营,耿安国没法知道更多,但仅仅是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就让他赶到了久违的战栗,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冲到了脑门。
天可怜见,没有人比耿安国更渴望这么做,只是他做不到而已,没想到这大齐的皇朝内,竟然还有人真的敢这么做,而且做到了。
将那些狗官踩在脚下,当着万民的面审判他们,这是只有在美梦中才会出现的画面,现在竟然有人将它变成了现实!
对方是谁,什么来头,修为到了什么境界,长什么样,耿安国迫不及待想见一见。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如果真的能见到对方,他愿意纳头就拜,如果,万一......对方能够调转兵锋去跟胡人开战,他愿意誓死跟随。
可问题随之也来了,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敢这么做?
公然对刺史府出手,这需要多么强的底气?
哒哒的马蹄声在长街上急促起落,耳听得聚将鼓越发催人,耿安国收起第一次在郓州大街纵马的异样情愫,招呼身后的兄弟再快些。
三通鼓毕不到者,斩。
耿安国知道自己不会迟到,但他还是希望尽量早一点,以便能给大军主将一个好印象。
义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尤其是悍匪出身的梁山营,极有可能被当炮灰使用。耿安国不惧杀敌,但要是被拿去送死了,他有何颜面去见梁山家眷?
到了刺史府门前,耿安国刚刚滚落马鞍,就不由得心神一凛。
刺史府大门前的石台上,站着两排冷面冷目的修行者。
足足二十几个修行者,放出的修为气机表明,他们竟然全都是元神境,而且不乏元神境中期!
元神境中期的强者,哪一个不是名动一方,万民敬畏?此刻竟然在做门卫!
耿安国当即意识到,即将要见的这个主帅,绝非易与之辈,在对方面前,他完全不具备谈条件的资格,对方让梁山营当炮灰,他连反抗都做不到!
感受到对二十多个高手一起放出的浓厚如山的威压,耿安国只觉得每一根毛孔都紧张无比,心中除了对即将面见的主帅的畏惧,以及对接下来梁山军命运的担心,就再也没有其它情绪。
差不多时间到来的军中将领,低着头小心进门的模样,让耿安国意识到,他们的心情也跟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