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发生的那些事里,宁儿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父亲在书信里,把大半功劳都归在宁儿头上,说这许多事情,都是他跟魏氏的小子一起谋划主持的,可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嘛,他就是一个纨绔,哪来的那么多智慧?
“去年你义女的那件事,的确算是一个变故,但这也不能把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吧?要一切果真都如父亲所说,那他还真是一夜之间开了窍,这可太不寻常了!”
赵逊听完这番话,摇摇头,苦笑一声:“父亲说的自然都没错。
“我们能扳倒刘氏,能反击门第陷害成功,能抓捕北胡细作,真正出谋划策的,的确就是小宁子和潞国公世子。父亲就是拿主意做决定,调动人手而已。
“如兄长所言,小宁子确实是因为赵玉洁的事开窍的,不过他本身就很聪明,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成长的契机,而一个男人的成长,离不开磨难挫折。
“如果事情还涉及女人,那男人一夜之间改头换面,就很顺理成章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赵逊面露回忆、痛苦之色,话说完长长一叹。
当年他也算得上是为情所困,做下了错事,遭受了命运巨变。但跟赵宁不同的是,他并未收获成长,反而一蹶不振。
现在说起这些感悟,心下难免怅然,自惭形愧。
赵北望刚想安慰赵逊两句,他就接着道:
“这么多年来,我其实早就厌倦了泡在酒缸里的生活,也对成为家族负累的自己深恶痛绝,都不想看见自己。只是一直没有勇气、没有心力改变罢了。
“上回被门第用一个青楼清倌儿陷害,我都想不到如何自证清白,是小宁子三言两句,就推断出了事情的破绽所在。
“当时小宁子沉思、分析、决断时的样子,那真是意气风发,非同一般的坚毅睿智,让我不禁想起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
“彼时,我也是少年天才,也有一颗要为家族、为皇朝建功立业的雄心,也是一样的意气风流,思虑周密。不曾想,人近中年,却落魄成如此模样。
“诚然,我修行根基大损,此生都只能止步元神境中期,再无登顶巅峰的机会,只是做个芸芸众生了。
“但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坐视自己日渐变得迟钝,变得无能,无法接受自己堕落为废物的事实。
“就算不再是天才、豪杰,不能万人之上,至少,我也要做一个自己看得起自己的人。
“这样的话,再面对小宁子为家族奔波劳累时,我至少不用无地自容。
“所以,我来了。”
跟兄弟吐露完心声,赵逊胸中的郁垒得到很大释放,因为已经有了精准的自我定位,知道自己往后的路该怎么走,这一刻他觉得浑身轻松、坦然。
并且双眸之中,还有内敛的奋发之气。
“好,好,你能这么想,为兄再高兴不过!”赵北望见自我放逐了十几年的兄弟,终于不再死气沉沉,不由得心情舒畅,大笑三声。
王柔花又回头看了过来。
赵北望正要习惯性的缩缩脖子,就见对方并无责怪之意,看他们两兄弟的目光,分外柔和、宽慰,隐隐还有喜悦。
很显然,王柔花也很希望赵北望的兄弟振奋起来。
赵北望顿时觉得与有荣焉,挺起了胸膛。在王柔花留下一个“瞧你这衰样儿”的眼神,回过头去后,赵北望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瞅着赵宁的背影,嘀咕道:
“当年你受挫后,我就一直在想方设法让你振作,却没什么效果。没想到我没做到的事,竟然被这小子做到了。这岂不是说,我还不如我儿子?
“老夫岂不是白白多活了几十年?!”
赵逊听到赵北望的嘀咕声,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兄长,不是小弟戏谑你,小宁子的聪明智慧,你恐怕还真不一定比得过。谁叫他还有一半嫂子的血脉呢?”
赵北望想想也是,顿时得意洋洋:“那你也不看看,你嫂子是谁的夫人!你就没想想,到底是聪明人聪明,还是能娶到聪明人的人更聪明?”
赵逊不由得一愣,半响说不出话来。
赵北望已经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刚刚他虽然显得有些恼羞成怒,觉得脸上挂不住,但此时看赵宁的目光,却是非常欣慰、宠溺。
毕竟比他强的是他的儿子,怎么都不丢人,还可以骄傲一下。
这会儿他已经在心里拿定主意,既然赵宁如此能干,这么给自己长脸,那待会儿到了饭桌上,便跟对方好好饮上两杯。
在此之前,赵北望可是从来不跟赵宁喝酒的,甚至都不准赵宁喝酒。
由是,赵宁又获得了来自父亲的最高认可、赞扬:跟你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