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司度支厅又是一番模样。 来自交引监的书手都勤练干事之人,在他们清理之下,陕西诸路的帐籍飞快审理账册渐渐有了眉目。 吴充与章越联手施为,遭到了三司官吏不满,有大臣便与韩琦,曾公亮言,章越为三司盐铁判官, 吴充又为三司度支副使,如此翁婿同在一个衙门办事可乎? 韩琦直接回了吕公弼是三司使,吕公著是三司户部副使,兄弟二人同在三司皆可,那么翁婿又有什么不行呢? 然后官员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说按规矩吏部的差遣满三年而代还,而堂除官两年而代,章越管勾交引监已满两年,当堂除新职。 韩琦回道,三司判官者,前朝皆有久任不在此列。 韩琦甚至还想了想,章越确实任满三司判官两年,于是将原先权判盐铁司的权字取消了。而如今章越升任朝官,也从原先管勾交引监,改为判交引监。 宋朝差遣,以判字最高,知为其次。 比如大员请郡,如原枢密使张升卸枢密使外任许州,就是判许州,而一般京朝官任州官只是称为知州。 两事一出,章越在交引监的位置反而是稳了。 官家就算不喜欢章越, 但也知道什么是办事的官员,他要查陕西诸路的帐, 吕公弼到任数月, 一点声响也没有,唯有吴充和章越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的旨意。 加之濮议一起, 吕公著蛇鼠两端之事, 令官家震怒。 故而吕公弼被罢三司使,吕公著亦罢了户部副使。 户部副使改由燕度出任,至于三司使选来选去,则突然给了韩绛。 韩绛之前弹劾富弼出外,如今富弼卸了枢密使之职,韩绛也被召还回京。 韩绛知成都时,很有政绩,被韩琦请会京师本是要出任权知开封府,但因吕公弼离任三司使,韩绛还到京便改职出任了三司使。 而原先知杭州的沈遘,则出任权知开封府。 至于富弼离任后空缺的枢密使之位,官家本要欧阳修继之,不过欧阳修再三推辞不肯就任。 欧阳修之所以不愿出任枢密使是因在濮议之中,被王珪,贾黯,范镇等反对。 官家要认爹,于是欧阳修出面举例,出继之子对所有父母都称父母, 譬如汉宣帝刘病已, 汉光武帝刘秀。结果被贾黯, 范镇引经据典被驳倒了。 这时候曹太后也下手书,斥责韩琦欧阳修等中书不可以在先帝尸骨未寒的时候,提出皇考之说来,帮官家认爹。 然后吕诲,司马光站出来批评官家和欧阳修,反复强调官家你是小宗继大宗,称生父为皇考就是忘恩负义之举。 如今中书与台谏两派斗争激烈,提出出继之子都称父母的欧阳修,在这时候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出任枢密使。 最后官家将老家休养的文彦博请出山出任枢密使了,而让吕公弼,陈升之出任枢密副使。 章越看了一圈,发现都是老熟人。文彦博韩绛都是岳父的亲家,这说明岳父以后行情要涨啊!不过欧阳修倒是麻烦了。 他为韩琦仗义助拳,不料却祸水东引,如今满朝官员的批评之声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开封府到了七月八月之末时,突连降暴雨。 这一场雨下得极大,以至于汴河暴涨。 谷鷘 三司度支厅前下着大雨。 章越撑着伞赶至度支厅。 但见新任三司使韩绛正在厅内与副使吴充笑谈。 韩绛重新回朝,气色比以往更胜一筹。 章越见到二人连忙行礼,韩绛笑着道:“我与副使正说到你呢。” 章越忙道:“不知省主提及下官,下官有什么作得不是之处?” 韩绛笑道:“不用紧张是我好奇之故,方才见你交引监手下书手算账,有十几人不用算筹而用得是一等串珠盘子,不知这是何物?” 章越一听笑着道:“启禀省主,此物下官所造,下官称之为算盘。” “算盘?” 韩绛,吴充都是微微讶异道:“度之还有会计之道?” 章越笑着道:“略懂,略懂。我想起老子称言,善计者不用筹策,可知在春秋之时已用算筹,汉时曾有珠算,但如何算之早已失传。” “故而我看京中书手用算筹作帐,在上的一根筹计为五,在下一根筹则计作一,既是如此我何不作一个算筹之珠盘,上二珠计作十,下五珠计作五呢?再以梁木作为穿裆,恢复汉时珠算之法呢?” 韩绛,吴充点了点头道:“确有新意。” 说到这里,章越命人去隔壁库房算账的书手里借了一个算盘来,给韩绛与吴充演示。 章越将算盘一整然后比划道:“如上是指拨下珠靠梁,如下是指拨下珠离梁靠边。” 章越道:“我作算盘时有一个口诀,比如是二除,便有逢二进一,逢四进二,逢六进三,逢八进四,二一添作五!” “如此我便教给了交引监几个年轻的书生,让他们习之,一开始会慢些,但不久即快过了那些用算筹的老书手,久而久之如今交引监里有三分之一的书手都会用算盘了。” 韩绛恍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