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听了韩琦一番言语,也是略有所思。 自己处太平盛世久了,有点忘了政权更替时之艰辛,特别是对以黄袍加身而得天下赵宋而言,此事可谓殷鉴不远。 陈桥兵变时,宰相范质率王溥、魏仁浦等人还去责问赵匡胤为何起兵造反。 结果赵匡义帐前罗彦瓌拔剑厉声道:“我辈无主,今日必得天子!” 几位宰相看见兵刃吓得面如土色,立即降阶下拜,认了赵匡胤为天子。 评价太宗皇帝评价范质笑称,宰辅中能循规矩、慎名器、持廉洁,无出质右者。但欠世宗一死,为可惜尔。 这能怪范质么? 兵刃交颈,堂堂宰相说实话与一只土鸡没啥差别,文官集团在政权交替时那脆弱性顿时暴露无疑。 这个时候手中有兵权,说话才有分量。 这事后宰相还不如一介武夫有用。 但想想为何有陈桥兵变?就是主少母弱,范质等大臣又不当事,没有强势人物坐镇朝廷,故而驾驭不了掌握军权的赵匡胤。 范质事后一万个后悔又有何用。 幸好他遇上是赵匡胤,否则哪个王朝更替不是血流成河。 听了韩琦的言语,章越三分认同,七分服从地道:“正如相公所言,国家激荡之时,储位又是未立,需有强势宰相坐镇中枢。早立储君,可减免国家板荡时,那更替之险。” 韩琦闻言大笑道:“我与度之推心置腹了一夜,方才得了你此番言语,真是难得。” 这时一名干办入内与韩琦言语几句。 韩琦笑着道:“老夫家里烤了些羊肉,度之不妨与我边吃边聊。” 章越言道:“恭敬不如从命。” 当即韩琦与章越起身来至宴厅,宴厅中央正升了炭火,一名厨子正在翻烤羊肉。 这时候羊肉刚刚烤好,正是香气四溢的时候。 章越顿时感觉又饿了。 韩琦命厨子取刀割了一块羊尾油的地方递给章越。章越直接用手捧着仍是烤得烫手的羊肉送入口中,吃得是满嘴是油,再就一口酒,顿觉得爽到了,此生有羊肉有酒足矣。 韩琦看了章越吃得津津有味,则是自己动手取到割了一块羊背上的肥肉送入口中。 章越不怕羊肉弄脏了自己的衣袍,大口大口地吃肉,讲究一个率性。至于韩琦动作则斯文多了,将羊肉切得大小适中,不愿油脂染了美须。 韩琦示意厨子退下徐徐言道:“度之入侍经筵后,若能劝陛下立储,老夫便欠你一桩大人情。你看老夫此议如何?” 章越反问道:“相公,敢问立储之事,曹皇后是否反对?” 韩琦道:“实不相瞒,曹皇后在两可之间,倒是富相公怕我有定策之功,故多番在曹皇后面前推阻此事。” 章越听了心道,果真是罗生门,一人一个说法。 章越道:“司马君实侍直比我日久,韩相公为何不寻他而寻我?” 韩琦没有言语。 “度之,你不愿归附老夫也是无妨,毕竟欧公也在中书,与我也是一家。”韩琦则言道。 章越见韩琦如此说言道:“韩公,过此事是为公非为私人也,在下一定早劝陛下立储,韩公也不必提及人情之事,何况哪个皇子亦非我能言之。” 韩琦笑道:“度之是君子,你既这么说,我是信你的。” 官家病愈后,章越恢复了经筵所侍直。 这日有口谕官家会亲临经筵所,偏巧是司马光讲经,章越于经筵所里陪同。章越与司马光坐在一起闲聊很是愉快。 这时候一名官员到了经筵所道:“见过司马学士,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马光向章越道了一句少陪,走到屏风后与对方言语了几句,不久对方离去。 章越没有过问,倒是司马光主动道:“此人是中书门下,韩相公的心腹。” 章越想起前几日在韩琦府上,自己问韩琦有无寻过司马光? 司马光此刻突然感慨了一句道:“我等人臣为君为道为直发声,又岂是为中书呢?” 章越心想,不用猜,肯定是司马光也是拒绝了韩琦的招揽。 当然拒绝了宰相的延揽,司马光此举可谓十分高尚,但高尚之余为啥要告诉自己呢?就似司马光有写日记的习惯,但后来这些日记不免意外地公之于众。 司马光对章越道:“若面君之时,我有什么激切之言,度之勿要惊讶。” 章越心道,司马光要作什么?难道今日放大招了吗? 这时官家的御驾已至迩英阁。 官家坐下后,精神不甚愉悦道:“朕今日不欲讲书,两位卿家与朕闲聊几句。” 司马光道:“不知陛下为何烦心?” 官家道:“今日次对时,范镇言语激进,朕不甚喜也。” 司马光道:“臣知晓此事,前几日臣碰到范镇,他言欲上疏与陛下言建储之事,以免上次经筵陛下晕厥以至于满朝群龙无首之事重演。” 官家听司马光之言一愣,以一等出离愤怒的心态默然着。 但见司马光继续言道:“启禀陛下,臣当时与范镇言语,礼记有云大宗无子,则小宗为之后。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