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了他们次日看房。 章实道:“三哥,你心底可有满意的?” 章越道:“还谈不上满意,但多看看总是好的。” 章实道:“汴河左近两处宅子你看如何?” 章越道:“好是好,可住在人口稠密之处,怕是不美?” “这有何不美呢?” 章越道:“我也不是一味贪图清静,只是你方才也见了汴河边上房屋都临河而建,成片连排的,若万一起了火势,那可是一烧一大片。” 章实道:“无此巧合之事吧。” 章越道:“那可不一定啊。” 要知道宋朝又称炎宋,属火德。故而宋朝皇帝所居的天子脚下也是非常的火。基本汴京城里十年要有一场大火。 这也是里坊制废除之弊,老百姓乱搭盖,人口又多。 故而汴河旁虽繁华,但不适宜居住。 章越回到府里,却听说欧阳发托人给自己送了封信。章越亲启信函,原来十七娘托姐姐吴大娘子给自己转交的亲笔信。 信中大意是让章越勿因吴安诗言语计较,更不必大费周折买什么房子,租住一套也是无妨事,纵是杂赁院子里歇身也是无妨。 杂赁院子就是一个院子租住的好几户人家那般。 章惇与曾布在政事堂里为是否灭西夏之事吵架时,章惇骂曾布没有见识,道了一句‘杂赁院子里妇人言语’,意思是租住在杂院里的市井女人般的见识。 十七娘说日后嫁给章越,即便是住杂赁院子也是无妨,此番言语倒令章越感慨人生得一贤妻相伴,更胜于你考取了状元,作了多大多大的官。 但十七娘愿为卓文君,可自己不能为司马相如啊。 章越一直认为,男人嘛,女人就是自己的脸面啊。自己穿得破破烂烂走出去,没有人会笑话你,但如果老婆穿得破破烂烂的,那就被人鄙视了。 就算达不能兼济天下,但也要尽可能的不让跟着你的人受苦。 章越留下来人吃了顿饭,然后给十七娘回了封信。信里写了一句诗‘长羡蜗牛犹有舍,不如硕鼠解藏身。’ 章越知十七娘会明白他的意思,买房是我自己所愿,没有人强迫的。 然后章越塞了些钱让对方带信回去。 此人先回了欧阳发府上禀明了欧阳发与吴大娘子。 欧阳发正要打发对方去吴府时,吴大娘子却让人将信给了她。 欧阳发见吴氏拿起拆信刀连忙道:“娘子这可不好吧。” 吴大娘子横了欧阳发一眼道:“自家妹妹妹夫的信,看看有何妨碍?” 欧阳发为吴大娘子的眼神所震慑退至一旁喝茶。 欧阳发见自家娘子看完信后面露微笑不知何故不由问道:“信里写什么呢?” 吴大娘子白了欧阳发一眼,呛道:“方才自己不看,如今也别问。” 欧阳发无奈坐下。 吴大娘子问道:“不过这长羡蜗牛犹有舍,不如硕鼠解藏身是何典故?何人所作?” 见欧阳发不应声,吴大娘子道:“要你说话呢,怎不吭声了?” 欧阳发道:“娘子不要我说,我就不说,娘子要我说,我就说,这诗嘛,是出自白乐天。” 吴大娘子道:“我当然知道,有何由来?仔细道来” 欧阳发道:“白乐天中进士时租住在宰相关播家中,之后升官仍在长安租房住,即便他出任京兆府户曹参军了,每月四五万钱仍买不了长安的房子。” “长安居大不易么,”吴大娘子笑道,“然后呢?” 欧阳发见娘子对自己面露微笑,方才一点不悦顿时烟消云散言道:“也不是大不易,长安一座中等宅院百万钱,白乐天积蓄两年也够了。” “不过白乐天后任了大官,仍与元稹等夜夜笙歌,钱财大把花去,宦游二十年也没个安身之所。度之的意思,他不愿如白乐天这般,眼下身上有些钱了,先买个宅子住下,却不是因为他故。” 吴氏闻言恍然道:“你看看章家郎君对妹妹多有心,你需好好自省,晓得么?” 欧阳发苦笑一声,他就知此番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