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珀分了一半浓汤到碗里,递给克莱斯特。
哪怕森珀根本没有看他,克莱斯特还是露出了笑容,向他道谢。
森珀没出声,胡乱点点头。
白面包泡在浓汤里,食物蒸腾出白色的雾气。
正要吃饭,克莱斯特就听到了沉重的脚步砸在木质的地板,砸出缓慢的咚咚声。
这绝不是特丽莎会有的脚步声。
森珀迅速放下陶罐,一个箭步冲到门边。他拨弄了一下门锁,确定自己已将门锁好后仍警惕的将耳朵贴向门边。
催命一般的咚咚脚步声不停,浓重的酒气透过木门穿进来,森珀紧张的皱了皱鼻子。
克莱斯特眼睛在门口和森珀的脸上转了一下,表情如森珀一样警惕,但手上喝汤的动作却飞快。
醉汉的脚步停在了门外。
克莱斯特看见鹿人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细密的汗珠在他圆肉的鼻头聚集。
克莱斯特咽下了最后一口浓汤。
“咚!”
硬质的靴底狠狠踹在门上,整扇木门都被震动,一丝细细的裂纹出现在门板中央。
森珀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如弹簧一般从地上弹起来。
他的目光在房间内逡巡一遍,飞快的跑到木桌旁,弓下身子,细长的双臂用力。
木桌刮擦过地板,在地上留下几道长长的灰白色印迹,同时发出刺耳的擦擦声。
似是被屋内的动静刺激到,门外的醉汉蛮横道:“开门!”
劣质的木门隔音太差,醉汉的声音仿佛惊雷炸在耳边,隆隆作响。
随后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听起来似乎是将森珀当成了□□的妓子。
原本在楼下打盹的胖老板听到动静惊醒,呀了一声,连跑带跳的往上滚。
门外很快传来老板劝阻醉汉和互相推搡的声音,但那醉汉丝毫不讲道理,一抬手就将老板挥开。
伴随着一串听不清的嘟哝,醉汉越发大力的开始撞门。
脆弱的木门发出难以支撑的嘎吱声,门板正中的裂缝也越来越大。
克莱斯特眼睁睁看着森珀被那醉汉的脏话激得牙关紧咬,眼角发红,眼中原本的怯懦也变成了鱼死网破的决绝。
他弓身站在正中,两手紧握兽牙做成的骨匕,眼睛死死盯着摇摇欲坠的门板。
单薄的门板没有抵挡住醉汉的下一次冲撞,清脆的碎裂声里,木门正中破开大洞。
满面杂乱络腮胡,身材魁梧的醉汉粗鲁的拆下挂在门框上的木板,隔着桌子,对着森珀露出一个垂涎的恶心笑容。
他抬手掀翻抵门的桌子,桌面磕在浴盆边沿,撞出液体晃荡的声响。
醉汉下意识的偏头。
几乎是同一时刻,森珀大喝一声,手举骨匕刺去。
醉汉避之不及,险险侧身,却还是被骨匕割伤了左臂。
锋利的匕首和鲜血让他醉汉被酒精侵蚀的大脑瞬间清醒。
胖老板不知是被吓走了还是怎么的,门口空空如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森珀眼看一击不中,再次抬手往醉汉胸腹扎去。
他该死。
鹿兽人的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醉汉往前迈了一步,猛地抬手,先森珀一步攥住了他的手腕。
森珀手腕被攥住,腕间的剧痛让他痛叫一声,下意识的松手。
骨匕跌落,被醉汉踢开。
瘦弱的森珀在醉汉的手下犹如孩子一般,毫无还手之力的被轻易按倒。
森珀的后脑磕在地上,眼前瞬间一白,耳朵嗡鸣。他头顶的皮帽被压变形,蓬乱的头发支出来。
醉汉把森珀跪压在地上,咒骂着去扯他的衣服。
被按住的森珀剧烈的挣扎起来,心中生出想要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愤怒和恐惧。
就在此时,一只青紫交错的手臂在空中抡过圆弧,一声脆响,杏色的陶罐重重的砸在醉汉蓬乱的脑袋上。
碎陶片哗啦啦的散落一地。
克莱斯特黑色的长发垂下,他半坐着,一手撑着浴盆,一手攥着最大的一片碎陶,脑中回忆特丽莎在拍卖场时那犹如舞蹈的武技。
是这里。
克莱斯特盯着醉汉的颈项。
以那样的弧度划过,他那滚烫的、罪恶的鲜血就会喷出。
光是想着那样的场面,就激起了他渴望鲜血与杀戮的天性,他似乎感受到浑身每一处血液都开始隐秘的沸腾、欢呼,渴望着亲手触及那些红色的液体。
克莱斯特勾起唇角,几乎无法继续伪装纯良。
一切的发生在瞬间。
陶罐碎裂的瞬间,他就再次扬起手臂向那人颈项划去——
与此同时,似有劲风拂面。
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克莱斯特瞬间收手,陶片坠下。克莱斯特噗通一声躺回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