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宫看着远方波光粼粼的蓝色湖面,声音不温不冷:“在琴行,或者拍卖会吧,不过,没有邀请函进不去的。”
裴环不解:“你也不行吗?”
陆宫咬着吸管,声音含糊:“我又不是什么通行证。”
陆宫知道自己毫不犹豫地说谎了。
裴环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期期艾艾起来,她戳了戳他,满眼期待:“我可以带你从通风管道爬进去,或者从楼顶潜入,然后,像是从天而降那样华丽丽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吓他们一跳。”
陆宫捏着塑料杯子的手顿了一下,他嫌弃道:“不要,好老套。”
裴环双眼闪闪发光的看他,那里满满都是跃跃欲试:“试试嘛,你不会是怕了吧?!”
*
陆宫现在感到后悔,十分后悔。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家的房产,为何要像做贼似的在墙外挂着。
房内灯火通明,窗外是夜色浮动。他艰难地踩着窗外雕花的浮饰条,垫着脚尖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风吹得他身形不稳,指尖都溢出了汗。
脚下,是三十层楼的高度。
平时在建筑物内部感觉不到什么,但以做贼的视角,说是万丈深渊也不为过。
而且——
他眼神微转,这里根本就没有他们想要找的人。
而在他一个身位之前的裴环正用气音和他加油打气:“就这一段距离了,加油,坚持住!”
她面容被寒风吹得不太真切。
陆宫突然很想问她,于是,他也就这么开口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从这里掉下去会怎样?”
裴环诚实地点头:“想过。”她基于对自己本身的判断,实事求是地回答:“放心,不会有事的。”
“是吗?”
陆宫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他倏地笑了。和平时那种虚张声势,假模假样的微笑不同,他第一次放松地,在裴环面前露出了堪称真心的笑容。
“那就相信你一次。”
陆宫的手指卸了力,身体后仰,向后倒去。
他就这样轻松愉快地做下了决定。
仿佛在后面等待他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空气,而是一张可以包容他的,供他安睡的大床。
寒风猎猎地吹起了他的衣角与漆黑的发丝。他嘴角带着堪称甜美的笑容,向下坠去。
薄薄的空气阻力无法拦住他的决心,在重力的牵扯下,少年的躯体终归要回归大地。
裴环没有犹豫,随之跳了下来。
她的鱼骨辫不知何时散开,纷飞的金发向上浮起。
浮起的红裙被风鼓吹着,像是绽放的花苞,像是在晚风中浮动着的明艳彩霞。
陆宫浅色的眼底燃烧出了火一般的色泽,或许,那里藏了一株玫瑰。
在高度来到十五楼之时,裴环稳稳地抓住了陆宫的手腕,她硬是一手拉着他,一手握住窗沿,挂在了空中。
陆宫半个身子掉在屋外,他无所谓地对着裴环说:“不为陆商报仇吗?”
他意有所指地将视线落在裴环牢牢握住他的手上:“你可以松手的。”
裴环摇头:“这是挚友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他是想救你的。”
陆宫意味不明地笑了,浅淡的眼底一片冰凉:“他还真是善良。”
“这是一部分原因,但不是全部。”裴环堪称无情地实事求是:“通过救你,他也能完成自己内心的建构。”
将与自己过去状态如出一辙的陆宫从自我毁灭的深渊中拉出来,这是陆商自顾自决定的对过去最好的告别与回击。
他没有拜托裴环,但裴环决定这么做。
一方面是因为她想帮忙,另一方面,裴环总觉得自己无法就这么看着陆宫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陆宫一时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才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次比赛会是谁是冠军啊……”
裴环提议道:“或许我可以现场打个电话问一问?”
陆宫噎了一下:“用哪只手?”
裴环保持着一手握住窗沿,一手拉着陆宫的姿势,自信道:“语音助手。”
陆宫终于说出了他所知道的真相:“他们不在这里,他们在陆家别墅。”
裴环点头:“哦,那我们去那里?”
陆宫笑了:“没必要,我知道他们在那边干什么,他们想教出第三个钢琴天才。”
裴环惊讶地说:“你的又一个弟弟或妹妹?”
“没有血缘不重要。”陆宫冷静地说:“他们已经有两个孩子能证明陆家基因的优越了。现在他们迫切想要的是没有陆宫和陆商的理不清的纠葛,可以让他们真正意义上重新开始的,全新的孩子。”
裴环明白了:那对懦弱的父母自始至终都选择了逃避,他们想要将陆商和陆宫污点一样的抹去,在一个新的孩子身上实现他们全新的野望。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