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就是老和尚心里最后的一片净土。
它破败不堪,却依旧坚.挺地卧在灵山之上。
“灵山脚下,埋了老衲亲手覆灭之辈。”空镜法师说完,指向周遭的四座大山,“而在这四座山上,是老衲亲手修筑的坟茔。”
而这些坟茔里躺着的,是那些因为他一念之善,为了保护他死于官兵之手的僧众,其中一座山上,是他当年狩猎的动物骸骨。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身带罪孽,已入不得佛国,但至少那些真心追随他的僧众,他们应该去往佛国。
人间污秽,只有位于山之巅,方得一丝清净,那些玄师还以为这些坟茔围拢灵山而造是为了镇压他,故而并没有对这些坟墓动手。
老和尚这么一说,谭昭脸上难得露出了错愕,他其实很多时候都不理解佛门苦修的含义,今生缘前世结,此间债来世还,不管怎么算,修佛都似乎是在为来世行善积德,对谭昭这种抱着“有今生没来世”的人来讲,真的蛮难理解修佛之坚定。
从外人看来,这灵山上的风水阵何其狠毒,可对老和尚来讲,这是他的修行,是赎罪,是对佛祖的忏悔。
说是为了摆脱提灯卫的追捕,可将自身力量封印在此,那么作为布阵且身在此阵中的人,空镜法师必然日夜承受着风水阵的影响。
“法师,你后悔了吗?”
空镜法师双手合十,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身在此山,迷雾笼罩,未见前路,吾心不悔。”
可前路已见,众生之苦,他已尝到了自己酿成的苦果。
“老衲从前以为,出家便是自红尘人间出世,已非是人间之人,六根清净,凡俗不染,可到死的那一刻,老衲恍然想起来,众生皆苦,老衲亦是众生。”
他能理解百姓之苦,可他之苦?谁来解?
空镜法师想了又想,自渡者天渡之,无人可解,便由他亲手来解。
“法师佛法精深,世上少有人及。”
邓绘听一人一怪你来我往,还谈起了佛法,姓谭的今日的嘴巴也跟抹了蜜似的,居然不嘴人了,怪叫人不习惯的。
怎么说呢,不愧是提前退休的宿主,这认真起来,确实卖相不错。
适时,他听得人开口:“既是如此,法师已做成了自己想做成的一切事,还有何事需要在下来做?”
老和尚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只是一件小事。”
“什么小事?”
“老衲如今这般,与旁边这位小友有何区别?”
谭昭洗耳恭听。
“实不相瞒,这四十年中,老衲的肉身,它跑了。”老和尚说完,第一次露出了愁苦的表情,“它似乎不愿叫老衲找到它,施主心明澄澈,必然已见过它,是不是?”
红眼睛?!
可不对啊,红眼睛只在夜间出没,明显带了鬼气的。
谭昭心下疑惑:“你确定?”
“老衲确定。”空镜法师看了一眼自己被破的风水阵,更准确来说,是望向远处的灵山寺,“老衲快要消亡了,新的怪出生,旧的就会老去,老衲在小河村四十年,勘不破迷障,唯一心愿,便是与灵山寺合墓。”
这实在是一个叫人拒绝不得的请求:“为什么是我?”
老和尚抬头:“因为缘。”
……佛门的秃子就这点不好,不想讲人话的时候就讲缘,谭昭捋了捋心里的信息:“那么还有一点,当日在万和城出售的那节鬼雷击木,是法师你示意的吗?”
老和尚也很坦然,直接就承认了:“对,因为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闻其虚弱,便生恻隐之心。”
谁知道,不仅钓到了同类,还钓到了缘。
谭昭忍不住捅了一下邓绘,看看你,你看看,简直是直钩钓鱼啊。
邓绘当然躲啊,谁知道古代的套路这么深,他忍不住看向老和尚:“那本游记,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
老和尚微微一笑,他没说一个字,但却好像说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