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子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老头儿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啥个意思,二郎这是在书院被人家欺负了?
放心不下也得等人清醒了找机会再问,老头儿拽过枕头垫到儿子头下,起身转头,瞅见小孙子正吭吭哧哧给他爹扒脚上的靴子,扒掉靴子还知道拽着被子给他爹把脚盖好,末了又掖了掖被角儿防止漏风。
周凤英在旁边儿乐,孝顺大儿比女娃娃还贴心小棉袄哩。
这会儿朱氏端着醒酒汤走进来,老头儿接过来,一手托住儿子的软塌塌的脖颈儿,一手将碗递到儿子嘴边儿给灌下去,周锦钰跟着紧忙乎,踮起脚丫,用力抻着小胳膊拿着自己的小帕子给周二郎擦拭嘴角儿流出的汤汁。
周二郎迷迷瞪瞪被灌了大半碗醒酒汤,脑袋一歪,睡着了。
他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发沉发涨,模模糊糊忆起昨天喝醉后的一些片段,自个儿把脸捂住了,丢人。
果然,吃着早饭,大姐不放过他,乐呵呵问道:“二郎,昨儿你喝多了酒还记着都干啥了不?”
揉了揉鬓角儿,周二郎蹙眉,“族长家女婿带来那酒后劲儿忒大,到现在头还疼着呢,我昨儿干啥了,没做什么荒唐事吧?”
不等周凤英开口,他又道:“对了,大姐,你炒的猪心真是一绝,又脆又嫩,二郎馋了。”
“噗——!”
周凤英一口饭喷了出来。
周锦钰忙递过去帕子,“大姑,你慢点儿喝,看,喝呛着了吧。”
“咳咳……咳,对对对,刚才没注意粥里落了个根儿咸菜,呛到俺嗓子了,可难受死俺了。”
周凤英借坡下驴装模作样咳嗽几声,道:“二郎想吃大姐做的猪心还不容易,那玩意儿便宜的很,天天吃,咱家也买得起,呆会儿我就去王老七家拎一对儿去。”
一对儿……
猪心是论对儿的吗?
萝卜腌的咸菜,那么长一条儿掉在粥碗里能会看不见?
周二郎扫了一圈儿桌儿上神情各异的家人,尤其是自家娘子朱氏,皮笑肉不笑,“那就辛苦大姐了。”
吃过饭,周凤英饭碗儿一撂就着急忙慌往王老七家跑,一头猪统共就俩腰子,爱占便宜的人多着呢,得提前去占上,别再叫秀莲当添头儿给送出去。
因为弟弟大郎的事儿,她着实恼了周秀莲一阵子,可这么多年的好姐妹,恼归恼,恼完了过去也就过去了,再说这事儿也不赖秀莲,她妹子那神叨儿劲儿,是个人都知道。
这会儿想起来,还得感谢她的不嫁之恩!
乖乖哩,这臭妮子惦记得竟然是自家二郎,这要真给大郎娶进门儿,大嫂觊觎小叔子……
她祖奶奶的,这还不得把老周家给掀翻喽,大郎、二郎全都得给毁了,自家兰姐儿也跟着一块儿毁了,老周家彻底完蛋,想想都心惊肉跳得后怕。
这种祖宗,谁爱娶谁娶,周家可不敢要!
还有那高翠香,自从大郎放出话去谁也不娶,可让那高氏清醒清醒吧,高氏媒人找了好几个,听说光给媒人的礼钱就花去不少,结果人家给她家翠香介绍的不是老光棍儿,就是鳏夫,再不就是跟翠香一样脑子有点儿问题的。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自家大郎现在可不比从前了,胡子一刮,俊着呢,那天去赶集还有闺女偷看他哩。
这头儿周凤英出去买猪腰子,家里老太太、朱氏和兰姐儿忙着扫房除尘,有讲究的,说是今天扫房子能扫去一年的晦气,娘儿几个扫得格外认真。
外面爷儿几个则围着一棵小儿合抱之粗的胡桃木比比划划,木头是昨儿周大郎从山上给拖回来的。
周大郎是想着给外甥女儿打个床,钰哥儿还小,搭块儿板子就能当床睡,兰姐儿大了,不比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能有自己的闺房,但怎么也得有自己一张单独的床。
至于打床剩下的料子给钰哥儿做个凳子,二郎一回来钰哥儿就没得凳子坐,娃子小抱着吃饭,往后越来越大了,还咋坐大人腿上吃,叫人看见笑话。
“这树不错,不容易变形,还防潮,做床可以的”周老爷子摸着木材的截面儿赞道。
周二郎却是皱眉:“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大哥莫要仗着自己手脚灵活力气大,就随意冒险。”
周二郎心思缜密,仅仅看到这胡桃木的粗细,就知道这树必然是长在山坡陡峭之地。
俗话说“柳不上堂”柳树生长在潮湿之地,乃是五大阴木之一,做家具极不吉利,所以河边儿上那些无主的柳树是没人砍来做家具的。
而大青山的木材被官家控制着,百姓不得随意砍伐;山外围官家不管的地方,但凡长成的木材早就被樵夫砍伐得差不多,这颗树能长到小儿合抱之粗还没被人砍去,只能说明砍伐难度极大。
周二郎这么一说,周老爷子也回过味儿来,冲大郎发火,“大郎,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去山上危险的地方,两年前周二牛从山上摔下来,摔成什么惨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