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行走于陆上,至少也要转战千万里,与数个军事重镇、绥国精锐之师交兵。可是,灭魂渊直连离泱城外的水域,借道于此,却只需一夕时间。
殷若羽抿紧了唇:“我率十万之众,怎能坐视将军孤身赴险……”
谢兰亭含笑说:“你能拖住绥国守军,便是帮了我大忙了。”
她见殷若羽依然眉峰紧锁,便拍了拍他的肩。
“我与子野年少相知,挂季剑,付吴钩,出生入死,从来不曾辜负。以后这仙洲亿万里,都还要共同征战呢,实在不必急于这一时。”
第一缕灼烈的日华穿过重云,随着她倾身的动作,映上深彻明丽的眉眼,作万仞飞光。
殷若羽动容,一揖到地:“定不负所托。”
在天光彻底大亮之前,谢兰亭一步迈出,进入了灭魂渊。
灭魂渊漆黑,且死寂无声。
上方远到不可及的地方,隐约投下一隙光,叫人不寒而栗,惨淡逼仄的嶙峋巨岩林立,如同尖锐的墓碑,数以万计,隐入黑暗深处。
“要入阵了”,她想。
渐渐地,从上方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江河奔流的声音,浩浩荡荡,杳然流向了天际。可是抬头看去,只有无数光点汇成了一条星河,一动不动地高悬。
这是昔日绥国开国时所建的一处坟茔,每一颗星子,都是一位战死的魂灵。
它们不肯消散,一代一代,便化为了这条万灵之河。
任何来者,都会陷入亡灵编织的凶险幻境中,直到被杀死,成为其中一员。
上辈子,桓听便带领这支亡灵大军,重返人世,摆下万灵焚身大阵,将她诛杀。
但过河,也是离开这里的唯一一条路。
谢兰亭紧握手中剑,逆着星河,溯流而上。
刚走出一步,那种虚幻的人声陡然地扩大,凝聚如刀匕,锐利地迎面飞刺而来。
万灵怒吼着,幻象涌上来,要致她于死地。
谢兰亭在幻境里,看见了自己的一生。
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被瑶京谢氏收养,后来家亡,千里迢迢习剑于死生港。
出山时一战封神,连败天下十大高手,立志这匣中剑,要为世间不平事出鞘。
后来,兴兵组建青霄营,转战三万里,纵横十四洲。
自瑶京至长淮,凡三十月,力战四十八场,连战连捷,攻无不克。
冲撞于刀风剑雨之间,厮杀于碧落黄泉之隙,教千军辟易,群雄束手,教这举世万万人,无一敢直视她的「谢」字战旗。
在最意气风发时,被桓听斩杀。
桓听踏过她的尸骨,振臂高呼,一复国而天下应。
万灵连声痛骂:“看见了吗,我煌煌大绥,统治仙洲数千年,才是唯一的正统,人心所向!”
“尔等诸侯,不过是乱臣贼子,也敢觊觎我绥国基业!”
“绥受命于天,你逆天而行,终究难逃一死!”
眼前血光弥漫,一片冥蒙,她看见自己的死亡。
魂魄煎熬的感觉如此真切,每一个瞬间,都痛如万箭穿心,漫长到好似永劫,血雾嘶吼着冲上来,欲要将她生生撕灭。
一切都在天崩地裂,无数的厌憎、诅咒、哀哭狂嚣汇聚到一起,浩浩荡荡奔流而来,化为灭顶之灾。
“天命不可违!”
它们压迫着她,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死去,重复着上辈子的噩梦,直到弯下脊梁,俯首称臣。
“还不够”,谢兰亭忽然说。
喧嚣忽然停了一秒。
她一人一剑,身形单薄如羽,但气骨凛冽,犹如苍然挺拔的青山:“远远不够。就凭你这区区一点天命,也想叫我束手就擒?”
一滴血,从高举的剑锋上缓缓滑落。
明明只映起了那么一点微弱的火光,却燃成了无边暗夜里的长明灯,锋利而炽烈。
“自古以来,天下岂有不亡之国?”她弯起唇角,冷冷道,“旧王已死,新朝将兴,我将以手中剑,杀出一条改朝换代的通天坦途。”
几乎下一秒,整个灭魂渊都暴怒地抖动了起来。
“逆贼,敢尔!”
冲天的锋刃如雨齐发,魂灵嘶吼着厮杀不歇,黑云铺张,遮天蔽日。
“都死过一回了,我还有何不敢?”谢兰亭握着剑冷笑,长剑高指向天穹,浩然无匹,“这一世,管你什么大绥,什么桓听,还是天命攸归的孤月影,统统要做我剑下尘!”
她手起剑落,煌煌璀璨的锋芒爆发出来,犹如银河倒倾九霄,骇浪狂卷地裂,瞬间淹没了所有的一切。
那是近乎于世间极致的强大力量。
尸山血海迅速裂开了无数狰狞的缝,天崩地裂,飞石陨落如星辰,无根之水倒立耸起,犹如危崖悬空矗立,与赤丝狂雾相对峙。
如果不是此地有阵法守护的话,这一片陆地都将瞬间沉陷在这一剑下。
千百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