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曾经怀抱过,难免有一点点失落。
卿舟雪不怎么会安慰人,况且这安慰之言从自己嘴中蹦出来,更让人家尴尬。
她勉强和她聊了聊别的话题,两人便相当默契地告别。
终于飞回了鹤衣峰。
也唯有此处,才能让卿舟雪真正放松下来。
“回来了。”云舒尘现在已经清醒,正坐在亭内看经书,她瞧见徒弟向她走来,便将卿舟雪眉梢抹平,打趣道:“你还是没顶住那老头的压力么。”
“本座当时可是替你拦了的——”云舒尘故作可惜:“没拦住。”
卿舟雪瞧着师尊还在与她说笑,她也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些:“如是也好。我若当了掌门,师尊便往上升了一辈。”
“嗯,听起来更老迈了。”
“……”
“对了。”卿舟雪在一旁倒茶,蹙着眉问:“掌门他这一次养伤,怎么多日过去,也不见好转?”
云舒尘的神色也淡了下来。
她轻叹一声:“这一段时日忙着修结界,当年太初境的结界是他布下的,无暇闭关,还得连轴转。拖来拖去,不也就成了这个样子。”
卿舟雪的手腕被扣住,云舒尘握住她,认真叮嘱道:“你日后当了掌门,莫要太负责任。若是劳累,或是被挤得没有时间修行,切记以自己为重。”
卿舟雪亦认真问道:“那宗门一堆事务,要怎么办才好?”
“长老又不是死的,得逼一逼。你不能太温和。”云舒尘垂眸轻抿了口茶,教她的持宗之道全然不同:“比方说黄钟峰的那位越美人,大概就是仗着掌门心好,不罚她俸禄,才会如此嚣张。”
卿舟雪点头记下:“……我以后还能撤了越师叔的俸禄?”
“她若怠慢理事,自然可以。”
“罢了。”卿舟雪开了个玩笑:“若是实在无力摆平,我便闭关躲事,大事小事,都交给师尊了。”
云舒尘正欲起身,闻言,一指便戳上了她眉心,抵得她头向后仰了一点。
“也亏得钟长老夸你孝顺体贴,真是瞎了眼。”
卿舟雪捂着额头默默地想,钟长老的这番话,兴许是……和他徒弟阮明珠相比而言,那并不算有失偏颇。
她正这般想着,天穹顶上忽然有何东西亮了一瞬。紧接着有一阵黑物扑簌簌如落雨般倾倒下来。
云舒尘的身影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出现在远离动乱的一边。卿舟雪退开几步,看着鹤衣峰的土地上被砸出了几个小坑。
师徒二人诧异地对望一眼。
待动静平息以后,卿舟雪握着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她对着地上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扒拉了一下。
竟是电焦了的鸟尸。
“刚才天顶上似乎打了一个雷。”云舒尘看着这晴空万里的模样,不禁诧异道:“这是什么异象?”
异象。
卿舟雪心中一凉,天道已经愈发混乱无序了么。
她将尸体清理了一下,全都充作了阿锦的食粮,撑得猫腹圆滚滚的。
云舒尘瞧着那地面不甚美观,于是伸手抬了抬,泥土重新趋于平整。
虽说只是一件小事。
才放松些许的卿舟雪,又不得不紧绷起来。
待到下一次与太上忘情见面时,她亦提点道:“你的速度兴许要快上一些了。”
卿舟雪修行起无情道来顺风顺水,合该是天性适合此类功法,已经足够迅速。
自今日起,她便要修行最后一个大篇目,也是最为关窍之处,忘情之道。卿舟雪将书本虚虚扣上,她看着对面的女人,却不禁问道:“你当年杀死自己的徒弟,就没有一丝愧疚之心么。”
太上忘情沉吟片刻道:“兴许有罢。但是这一世已经过了太久,也不甚记得了。私情是何等滋味,我亦记不得了。唯一还能想起来的一件算是……芷烟,她的名字是我取的。”
卿舟雪闻言,静静地看着那个女人,忽然有点怜悯起她来。
因为她从前也是这样的,活得空荡,虽在尘世,脚下却踏不着地。
而她至少此生真正懂得过一次,也曾拥有过一次。
云舒尘三个字,这一抹鲜明的色彩,如火炬般在她的整个生命里燃烧,整个世界都暖红万丈。
卿舟雪得以执着此火,无悔地走入余生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