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子平生第一次觉得父王的决策是对的。
确实应该把阿姐关起来冷静冷静。
一个和尚,玩玩就算了。
还想着共效于飞——
简直是昏了头!
因此他赌着一口气不去见长风。
可是当长风派方絮递来口信,需要他襄助时,他还是义不容辞。
阿姐就是阿姐。
半点怠慢不得。
尽管他并不清楚,阿姐在下什么棋——
好端端地干嘛掺和七妹的事?
他不喜欢七妹。因为觉得她那双看似卑怯的眸子里,藏着不安分。
阿姐是他一个人的阿姐,谁也不能和他争。更不能当着他的面,试图踩着阿姐往上爬。
但凡敢动这个心思的人,他都不会手软。
“殿下驾到!”
正在兀自发呆的七王子,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通禀。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书,准备迎出去。但想想又坐了回去。
刚一坐下,又蓦地起身,目光环视四周,择定了那张罗汉榻。
待长风走进去时,一眼便看见了内殿中歪在榻上的七王子,脸上盖着一本《博物志》。
“怎么能在这儿睡?”长风柔声道,走了过去,解下身上披的孔雀裘给他盖上,“当心着凉。阿衍。”
七王子听着那声轻唤,心中一暖。他动了动,刚要抬手拿掉覆面之书,却觉面上一凉。长风已然下了先手。
总是这样。
无论是下棋,还是打双陆。阿姐从来都不会因为他小而让着他。
一是一,二是二。
思及此处,七王子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长风知道他在装睡,却不点破,只笑吟吟地问他:“你也在看《博物志》?读到哪一卷啦。”
七王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夺过书,头也不抬地道:“读到卷四——说是‘人啖豆三年,则身重行止难。啖榆则眠,不欲觉。’”他顿了顿,“于是午憩前我特意饮了杯榆叶茶,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醒不过来了?”
“胡闹。”长风道,虽说“格物致知”的精神可嘉,可是——“古人猎奇的志怪小说,也值当你用自身去格?”
七王子自然听得出长风话里的疼惜之意,心中畅快起来,神色微霁,款款道:“就是好奇罢了。说实话我也是不怎么相信书中说的,吃豆三年走不动路,吃了榆叶睡觉就醒不过来……要是这样,那这两种东西,早该被划为毒物了。”
“还挺机灵。”长风忍俊不禁,下意识地要去捏对方的脸,却又惊觉对方年岁已大,这样亲昵的举动似乎已经不太合适。她没有突兀地收回手来,而是转而去帮对方拂了拂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改了口:“不,应当说——睿智。”
啊。简简单单两个字,又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七王子怔怔望着长风,忽然唤了声“阿姐。”
“怎么了?”长风问他。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长风愣了愣,继而眸光愈发柔软。
“阿姐,你今日为何会来临华殿?”
七王子问。
他记得阿姐以后很少来的。
自他搬过来,近两年的时间,统共只来了三回。
一次是贺他新提新居,一次是来探病,还有一次就是他过生辰。
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知这一次来,是为了什么?
长风听七王子这么问,便知道他的心思极为细腻敏感,也不想用“来看看你”这样的话来搪塞他,故而直言:“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或许早就该跟你说的。
长风默默道。
“阿姐不该把你当成……当成小孩子。”长风低低道,或许比起七公主,自己凡事更应该多和这个弟弟通通气。可是因为黄贵妃的缘故,她对于七王子始终无法达到七王子待她那般赤诚——
这一点多多少少让长风在面对七王子时感到愧疚与不自在。
正因如此,她很少主动来临华殿。
而且,长风也清楚:黄贵妃打心底里是不愿见她与七王子太过亲近的。
尽管她口中说着“你们姐弟是一棵藤上的瓜果,当同气连枝”,可那为的是让她心甘情愿地“扶弟”。要的是她去做七王子的助力,而非反过来七王子为她鞍前马后。
日前也是他在接到口信后,立即前去说服了黄贵妃,自己才得以解禁,光明正大地前往清樨殿一探究竟。
如果不是他,自己就见不到寒食。也就无法顺利开展后面的救国行动。
说起来,这个弟弟才是她最应该信赖和感谢的人。
“阿晏,我于禁足期间,出了趟王宫……”
此言一出,七王子博晏登时惊讶地嘴巴微张。
继而眸中闪过异彩,隐隐透着兴奋。果然这世上没有阿姐不敢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