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染很喜欢在慕卿宁诊病时给她打下手,也确实给慕卿宁助益不少。
但之后六七天,常来找慕卿宁的苏云染却突然再也没有露面。
慕卿宁正想去苏府问问情况,一连消失多日的苏云染终于再度出现,她从医馆外缓缓走进来,模样看上去有些失神,脸色比以往憔悴了不少,身形更是消瘦。
她微微一惊,赶忙迎上去,扶她坐下,“这是怎么了?”
苏云染小脸格外的苍白,嘴唇哆嗦着,“我家里……爆发天花了。”
“什么?”
不止慕卿宁诧异,大堂中正干活算账的掌柜和伙计闻之色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数步,是恨不得立即逃离这里。
“五天之前,家中突然有婢女暴毙,紧跟着,一天后我父亲也出现了反应……”她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将汹涌的情绪压下去,眼底却是闪着泪光的。
“我娘将我送到京中别的宅子里隔离开,一个人留在家中照顾父亲,我在宅子里待了四天,我父母亲还是不准我回去。”
她在宅子中隔离了四天,确认身体没反应后才敢来找慕卿宁求助。
苏云染急的发慌,天花致死率极高,约莫十几年前京都也爆发过一场天花,从其他都城渐渐传过来,最后一直传染到京都,死了近乎大半的人。
那一年,也是京都最惨淡晦暗的时候。
当时感染了天花的人,一经发现就要被活活烧死,幸运些的会被赶到京郊外划出来的区域,在那儿和众多感染天花的病人一起等死。
整个京都,束手无策。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京都内各大医馆在天花上的研究,也依旧没有什么太大进展。
慕卿宁看了眼背紧紧贴着墙壁的几个人,一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几人如蒙大赦,连忙开溜。
她起身,伸手去拉苏云染的手腕,“走吧,去苏府。”
慕卿宁神色恬淡如昔,莫名间,让她焦躁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仿佛只要有她在,一切就都不成问题。
慕卿宁也确实不同于其他人闻天花色变,虽然诧异,却并不排斥苏云染。
以往门可罗雀的苏府如今大门紧闭,门庭冷清。
甚至苏府所在的那条街巷都空无一人,在这附近营生的商贩和居民全都搬走了。
若非看在苏家对朝廷百姓的贡献不小,整个苏家现在已经被扔到京郊隔离了。
慕卿宁推开那扇朱红的大门,庭院中落叶堆积,虽是开了春,却因无人打理这院子,一片萧条的景象,连以往守门的下人也撤掉了。
她让苏云染在无人处等候,一人独身去了苏父的住所。
苏母脸上覆着厚厚的面纱,手上也包裹着一层细纱,算是勉强的做了个隔断,她神色疲倦,脸上忧心忡忡,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听到声音,回头望去,“是卿宁啊,你怎么来了?快出去!”
天花可不是好玩儿的,即便知道慕卿宁医术不错,她也不敢让慕卿宁来冒这个险。
慕卿宁乖觉的笑了笑,“伯母且放心,我有把握,倒是您,不如先出去休息吧。”
她浅浅的笑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透出坚定,让人下意识想交付信任。
“你……唉,千万小心,否则我也没办法和你母亲交代。”
慕卿宁示意她放心,让苏夫人先出去,偌大的房间里,便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已经病发,靠牛痘是没什么用了,她给苏父静脉注射电解质,须臾后又注射了营养品,接着药物控制高热和疼痛。
两个时辰下来,才终于结束这一切。
牛痘也没必要种了,天花痊愈后可获终生免疫,可惜以往许多人根本熬不过第一轮,导致知道这一点的少之又少。
医好苏父后,慕卿宁给苏夫人和苏云染都打了牛痘疫苗。
苏夫人虽然觉得新奇,却没有多问。
慕卿宁迅速配置出高浓度的消杀药水,分发给还留在苏府的下人们,对整个苏府进行严格的消毒,也将牛痘药膏给了众人,只消在手上割开一道口子,涂上便能安然无虞。
全府上下消杀完后,慕卿宁吩咐下人将苏父挪到了干净的房间,而原先他住过的屋子也被重点消毒,所有用具被褥衣物一律销毁,好在供给跟得上。
苏府很多东西都换了新的,整顿完一切,慕卿宁才抽身回府。
虽说天花是在苏家发现,但很有可能是被外出的下人带病回来,才感染了苏家。
京都中或许早已有此种病毒传染,如今已经在一家爆发,时间也过了五日之久,事态必然会越发严重。
第二日上朝,大臣们人心惶惶,生怕祸及自身,皆是请命让苏家搬出京都,到城郊去疗养。
南帝也颇为头疼,这个时候让苏家搬出去,说的好听是为了苏家考虑,说直白些就和卸磨杀驴快没什么两样,如此难免寒了功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