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果然看到龙榻上的人动了,裴晏似乎刚刚苏醒, 正在试图挣扎。
他快步朝对方走去, 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裴晏身体一顿,停止了挣动。
楚懿唤他:“皇叔?”
没反应。
还是听不见吗。
裴晏半睁着眼, 眼睛里依然没有焦距,楚懿扶他起身, 让他靠在床头, 不知这动作牵动了哪里的伤处,他皱了皱眉, 神色有些恹恹的。
脸色还是很苍白, 但至少不像之前那般,看着像个死人了,楚懿翻开他的手掌,在他掌心写道:【感觉好些了吗?】
裴晏点了点头。
楚懿又写:【身体还疼吗?】
裴晏冲他比划:【疼,但可以忍。】
也就是比之前好了一些的意思,之前他已经疼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
楚懿松了口气:【要吃点东西吗?】
裴晏摇头。
楚懿只好给他端了杯水, 看着他喝下,而后裴晏便向他表达自己困了,再一次沉沉睡去。
他现在虚弱得厉害,很难一直保持清醒,但只要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就说明身体在逐渐恢复。
短暂的清醒过后, 裴晏重新睡去, 楚懿看了一眼窗外, 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让阿福去通知纪太医说裴晏已经苏醒,自己则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从镜子里找回的记忆太过繁杂,让他一时有些消化不良,他只能选择暂时放空自己,以免因为超出负荷而头昏脑胀。
虽然每一次执行任务都会加载原主的记忆,但那到底是不一样的,经过主系统提炼的记忆像是一根光秃秃的树干,一眼就能望到头,而他刚刚拿回的记忆,却包含了这棵树上所有的枝叶,其繁密程度,前者无可比拟。
而那些原著中的片段,也终于不再是苍白的字句,它们变成了一幕又一幕他亲眼见证过的画面,鲜活、清晰、近在眼前。
楚懿长久地凝望着窗外,脑子里的钝痛终于慢慢消失了,他深呼吸,让清晨新鲜的空气深入肺腑,涤荡污浊。
忽然他听到阿福说:“陛下,五皇子有事找您。”
“让他进来。”
楚懿一宿没睡,但现在也没什么睡意,回过身来,就见温亭拿着一个眼熟的盒子进了屋:“陛下,这个……我修好了。”
这几日摄政王一直生命垂危,楚懿都快忘了这事,现在听到他说修好了,不免有些惊喜,当即把盒子打开,将那盏银灯取了出来。
灯盏上原本摔凹进去的部分已经复原,乍一看和新的没什么两样,需得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一点修补过的痕迹,他向温亭投去赞赏的眼神:“你修得这么好,以前修过类似的东西?”
温亭被他夸得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没有……陛下还是检查一下能不能正常使用吧,外观看上去是修好了,但内部结构有点复杂,我不是很有把握。”
“好。”
楚懿学着那天裴晏给他展示时的做法,将一截蜡烛放进灯里点燃,借由蜡烛的光芒,将画面投影在墙上。
当转动最外面的一层,里面的几层也会随之转动,镂空处互相叠加,组成不同的图案。
他将外壳轻轻拨动一个角度,墙壁上映出了他之前见过的皇宫。
然后是宣帝的寿宴。
上一次他只看到这里,再往后拨……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蜡烛的光芒从镂空处透出,映照在墙壁上,宛如火光,漫天的火光之下,整座皇宫都被染成橘黄,一人的身影在这火光中如此清晰,仿佛偌大的皇宫只是他的陪衬。
楚懿一眼就认出那是他自己。
纵然只有一个剪影,可那身形、姿态,绝对不会认错。
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能将这身影雕镂得如此清晰,可见裴晏对他的印象有多么深刻,仿佛烙刻进灵魂里,印在脑海深处。
楚懿深深吸气,又用力吐出,他心情十分复杂,再将灯转过一格。
被他救下的小裴晏开始习武、读书,他花了十年的时间,让自己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