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又做梦了。
这一次, 他梦到了十一年前的刺杀现场。
梦境一如既往的模糊,甚至连清晰的声音也听不到了,耳边一片嘈杂, 眼前人影绰绰,层层叠叠的,像是隔着一层半透明的膜。
只能通过那鲜红的地毯和分列两侧的模糊人影,依稀判断出这是朝堂。
而他的视角则被固定在了那高高的御座之上,堂下人影晃动,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心底却有种莫名的恐惧, 他不敢动弹,不敢开口, 只有余光扫到身边有一片偶尔掠过的衣袖, 能够让他片刻安心。
那是摄政王的衣袖。
忽然, 那原本站在他身侧的人影箭步冲到了他面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隐约听到有宝剑出鞘之声,那人猛地回过头来, 冲他喊了一句“陛下”。
那声音在梦境中被拉得扭曲而破碎, 那是他曾经听到过的少年裴晏的声音, 因为焦急而变了调。
再然后, 就是纷乱的人声、四散逃窜的朝臣和鲜红的血。
一颗人头掉在御前,顺着他脚边骨碌碌地往前滚, 顺着那几级台阶一阶一阶往下掉,红色的血与红色的地毯融为一体。
楚懿猛地睁眼。
心跳快得惊人, 有种清晰而诡异的心悸感, 仿佛想要向他证明这场噩梦有多么恐怖。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过恐惧了, 梦境中的画面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在梦里,他的情绪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压抑、痛苦、恐惧、绝望……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一切都在向他诉说这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正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坐在龙椅上,不像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倒像个被“权力”二字压得无法喘气的提线木偶。
楚懿坐起身来,他深呼吸,好半天才从这种让人窒息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只感觉浑身黏糊糊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皱着眉,坐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明白主系统为什么要拒绝他的申请。
天色已然大亮,他叫来阿福:“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是午时了。”
楚懿:“……”
他居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因为做噩梦而变得迟钝的大脑渐渐清醒过来,他终于想起了重要的事:“摄政王今天去上朝了吗?”
阿福被他这问题问得一愣,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今日早朝恢复,摄政王自然是去上朝了的。”
什么?
居然真去了?
凌晨两点才睡下,不到五点又爬起来上早朝?
姓裴的还是人吗!
楚懿内心的震惊难以言表,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或许摄政王的的确确只是像纪太医说的那样,一时气急攻心,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短短三个小时之内恢复正常?
见他半天没有反应,阿福有些疑惑,轻声唤他:“陛下?”
楚懿回过神:“朕要沐浴。”
“是,”阿福应下,又小心地提醒道,“陛下是先用午膳,还是先沐浴?”
楚懿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吃饭,不然就他现在这个身体,只怕空着肚子沐浴要晕倒。
待到用过午膳,洗完了澡,他浑身清爽,精神也恢复了些,遂摆驾祈安殿,去找摄政王兴师问罪。
他没让太监们通禀,只问了摄政王现在何处,小太监告诉他摄政王下朝以后就直接进了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
楚懿来到书房外,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门口,把耳朵贴在门缝处听了听,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紧接着直接推门而入——就看到摄政王正坐在书案后面,抬头向他看来。
楚懿视线往四下一瞄,貌似一切如常,没发现什么异状。
怪了。
真是他想多了?
不过当他踏进房间时,却闻到屋子里有一股药味,这药味又凉又苦,跟他闻过的裴晏香囊里中草药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对这药味实在接受不能,下意识抬手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地说:“皇叔这是又药浴了?”
“不曾,”裴晏并未起身,面前案上放着一摞没看的奏折,“臣听纪太医说,陛